尚铁龙和杨寿山同时从怀里掏出翡翠烟嘴儿和军功章。杨寿山说:“咱们交换吧。”“交换吧。”麦草插言:“算了吧,都留着,互相是个念想。”尚铁龙拍着杨寿山的肩:“咱们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人,什么没见过?我相信你不会趴下!我等你回来,没有你,我这辈子活的没劲!”杨寿山笑着:“是啊,你是酒我是菜,缺一不可!”两人哈哈大笑。
万年历转到了1960年。这一年,对于地球上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对于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所有具备正常思维能力的人来说,却是铭心刻骨的。
天上下着大雨,粮站外排着长龙队伍。人们披着雨具,拿着粮证和口袋买粮。雨水浇打着他们的脸,饥饿啃噬着他们的胃。
广播响了:“……虽然我国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但是中国人民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有决心有能力克服这场严重的自然灾害。让帝国主义在我们面前发抖吧,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排队买粮的队伍中,有人同因饥饿而昏倒在地。
沈云霞在厂医院门诊部忙着,她发现,很多患者得了浮肿病,这是缺乏营养的结果。对此,沈云霞束手无策。
谢廖沙走进诊室说:“晚上我要去你家做客,欢迎吗?”沈云霞说:“没说不欢迎,可是,你别让院里的人看见,特别是边立明。”谢廖沙点头:“我会有办法的。”
沈云霞问:“这些日子你怎么总不露面,每次打电话给你,都说你在忙,都忙什么呀?”谢廖沙小声说:“不要告诉别人啊,最近形势有点儿不对头。我们专家组的领导天天秘密开会,一开就开到天亮,还命令我们把手里的图纸和笔记一律上交,最近又规定了严格的纪律,不让我们外出!”
沈云霞一笑:“那你就别去我那儿了,何必违反纪律。”谢廖沙盯着沈云霞:“我不管,为了爱情,我会不顾一切!”
夜晚,谢廖沙捂着帽子,戴着大口罩,翻墙进了幸福大院。他四顾无人,蹑手蹑脚地进了沈云霞家。沈云霞正在听着收音机,收音机里在播送《列宁主义万岁》。谢廖沙一瘸一拐地推门进屋。
沈云霞惊诧地问:“谢廖沙,你怎么了?”“嗨,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翻墙头进来,一不小心摔着了。”
沈云霞心疼地给谢廖沙搓脚,搓着搓着,谢廖沙先是脉脉含情地看着沈云霞,终于按捺不住欲火,把沈云霞抱到床上。沈云霞挣脱着,然而是半推半就,她终于不抵抗了,二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云散雨停,两个年轻人还紧紧地抱着,沈云霞则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
公司召开紧急会议。黄书记严肃地告诉大家,去年国庆十周年的时候,毛主席和赫鲁晓夫在天安门城楼上进行了一番争论。国际上的反华势力掀起了反华大合唱,苏联要单方面撕毁中苏合作的协议。苏联专家撤退的时候,不会留下好果子,大家一定要保护好图纸和资料,特别是双方共同设计的图纸,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中。
苏方代表也召开紧急会议,苏联专家组长告诉到会者,已经接到准备撤退的命令,如何撤退,必须听从上级安排,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得怎么做,不要凭着感情做事。
谢廖沙和一些苏联专家把图纸打捆装箱,不能带走的开始销毁,屋子里烟气腾腾。沈云霞在专家组楼下徘徊,不停地往楼上瞅着,大楼铁门紧闭。谢廖沙在楼上看见了她,立即写了个纸条,叠成小飞机,撒下来。沈云霞展开小飞机,上面写着:“云霞,对不起,我出不去了!”沈云霞想了想,转身朝外跑去。
黄昏,沈云霞又来到专家楼下,谢廖沙在楼上朝她招手。沈云霞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筝,把一张纸条贴到风筝上,她利用小风筝,把纸条送到谢廖沙手里,上面写着:“我怀孕了,想你,爱你!”谢廖沙热泪盈眶,也忙着写了张小纸条贴在风筝上,纸条上写着:“我永远和你在一起!请等着我的好消息!”
苏联专家组组长发现了两人玩的把戏,把谢廖沙叫到一边问:“小伙子,你和那个中国姑娘的浪漫故事还在继续吗?中苏两国之间蜜月已经过去,一切都该结束了。”谢廖沙忙说:“不,我和沈云霞的爱情是真诚的,我们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苏联专家组长劝告:“你的想法不切合实际,你们必须分手!请不要固执,你们的爱情不会有结果的。”谢廖沙说:“我和沈云霞一见钟情,我们爱得很深,。我一直把您当作父亲一样看待,您一定要帮助我!”
“谢廖沙,你对爱情的专一让我感动,但是我确实帮不了你,我能做到的是,争取让你最后一批撤离鞍钢。”谢廖沙说:“可是她怀孕了,我走了她怎么办?”“亲爱的孩子,我能做的,只能在你临走之前安排你们多见几次面。”
专家楼的大铁门打开,谢廖沙走出来。沈云霞扑过去,紧紧抱住谢廖沙。谢廖沙说:“云霞,我的心都要碎了,走,到你家去,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办。”
夜晚,在沈云霞家里,谢廖沙喝多了,他突然抱住沈云霞,“我要回家了,你怎么办呢?”沈云霞紧抱谢廖沙:“我等你,我相信你会回来!”
谢廖沙苦笑着摇摇头:“亲爱的,你太天真了,我不想用谎言欺骗你,那是不可能的,国家和国家的事我们无法预料。云霞,我们的爱情结果实了,可是这个果实来得不是时候。你把孩子打掉吧。”
沈云霞推开谢廖沙:“你是孩子的父亲,怎么有这样的狠心?谢廖沙给沈云霞跪下:“云霞,不要固执了,那样你会面临很多困难,你是天使,我不忍心你受到任何一点点委屈!”
沈云霞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的决心不可以改变,孩子,我一定要留下来!”
苏联专家组和鞍钢的领导、专家在会议室里会面,进行交接,苏联专家把他们带走的资料一个个向中方介绍,由谢廖沙做翻译。
苏联专家组长说:“亲爱的同行们,这些资料是我们这些年的研究成果,属于我们,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全部带走,请你们谅解。”尚铁龙说:“这里面也有我们很多心血,你们这样做不是太绝情了吗?”苏联专家组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这是我的上级的命令。”
尚铁龙火了:“合作的时候,我们毫无保留地提供给你们各种数据、资料,现在你们把它完全据为己有,我们的是你们的,你们的还是你们的,未免太霸道了吧?”苏联专家组长耸了耸肩膀:“对于你的指责,我不想说什么,只有遗憾。”
何经理说:“伊万诺夫同志,请记住我的话,中国人向来以真诚待人,尽管你们的政府背信弃义,带走核心技术,但是,中国人不会趴下去!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在三五年以后再来参观,到那时候,鞍钢会以一副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你的眼前。
夜晚,在沈云霞家,谢廖沙再次求沈云霞把孩子做掉,沈云霞还是不同意。谢廖沙一再苦苦请求,沈云霞终于泪流满面地说:“好吧,你回国以后,我请个病假到乡下做了。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俱乐部里上映《上尉的女儿》,你最后陪我看一场电影吧。”
谢廖沙搂着沈云霞在俱乐部看电影,黑暗中,他们不停地接吻拥抱抚摸,几乎融为一体。电影散场,他们走在大街上,在昏暗的路灯下,谢廖沙毫无顾忌地搂着沈云霞,默默地走着。他们来到一个池塘边,两人在池塘边坐下。
谢廖沙拥抱着沈云霞:“亲爱的,我们已经接到了命令,随时准备出发,分手的日子就要到来了,我的心里很难过。”他摘下自己的手表,拉过沈云霞白玉般的手,给她戴在手腕上:“这是我父亲从德国法西斯手里缴获的战利品,送给你,希望它永远伴你走过今后相思的日子。”沈云霞说:“我暂时没有礼物送给你,不过请你等待,我会送一件你最喜欢的礼物。”
沈云霞眼含泪水,在灯下绣着一个手绢,手绢上的图案是一片云霞。边立明走进屋子,看到沈云霞绣的手绢,问道:“云霞,他真的要走了吗?”沈云霞点了点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我没想过。”
边立明注视着巧手刺绣的沈云霞:“云霞,该走的我们拦不住,我只想问问你,你还能接受我吗?”沈云霞低头绣着:“我现在还没想以后的事,再说吧。”边立明涨红着脸:“那好吧,我等了你这些年,还会等下去的。”
苏联专家要走了,大批的材料一箱箱被装到车上。谢廖沙一直朝门口望着,然而,沈云霞没有出现。谢廖沙急了,骑着自行车来到幸福大院,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用钥匙打开沈云霞的门,走进屋子。屋里空荡荡的,他把钥匙放到桌上,慢慢走出屋子。
谢廖沙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迟迟不肯上车,他在等待沈云霞。苏联专家组长催促:“孩子,上车吧,都结束了,她不会再来了。”谢廖沙站着不动:“是的,都结束了。可是,大幕还没有最后落下,她一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