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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魏总裁气短(下) (1)

齐明霞已经有十几天没回家了,当然是指那个有丈夫和儿子的家。她在北京还有房子,与戴维斯在一起时,住的就是她自己的秘密住宅。她没有去过戴维斯的住所,更没有在那里住过。她齐明霞不仰赖男人,不管他是黄皮肤的还是白皮肤的。

在北京,有钱人或有权人,拥有两处以上房产并不稀奇。狡兔尚有三窟,何况需要经常更换面具的人呢?总不能让她(他)在一个地方扮演多种角色吧,比如在同一房间里既当妻子(丈夫)又当另一位的情人。

与李思恩分手后,齐明霞晃悠着上了自己的车,开始往有丈夫和儿子的家那边开。她边开边想心事,以至走到一座立交桥下面等红灯时,被旁边警车里突然传出的喇叭声吓了一大跳:

“走开!快走开!听见没有?说你呢!”

齐明霞抬头看见左前方有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正在向等红灯的司机们逐个地作揖讨钱。警察原来是在喊他,让他快点离开这里。“喊得好!这些人是够讨厌的。”齐明霞看不起他们。她从不给这些人钱。她不惯他们这个。警察的喊声还起到了意外的效果。齐明霞看见,桥下的空阔地上,摆小摊的在卷起摊布四散飞跑;弓着腰、向路人求施舍的老太婆,腰板立刻变直挺了;拄着拐杖卖胡琴的老头儿,腿也不瘸了,拖着拐杖跟在别人后面向黑暗处平稳地疾走。

“哼——,伪装原来是所有人的本能!”齐明霞在心里决断地对自己这样说。

齐明霞和魏均平分居已经快两年了,他们各自的单位、同事乃至亲友都不知情。

魏均平对齐明霞还是有感情的,就是看在老丈人的份上,他也不会主动绝情。魏均平的岳父是高干,很早就住着五室两厅的房子,老人家对魏均平有恩。魏均平在部队时他就关照过他,上大学后更资助过他,把女儿嫁给他后还让他们住在家里,对他关怀得无微不至,等于当儿子待了。现在他人虽然不在了,但是恩情不能忘。齐明霞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就有优越感,这情有可原。对于老人,齐明霞很尊重,但对于同龄人,她似乎都没看在眼里。她是一个高傲的公主。她聪明、漂亮、出身高贵,具备高傲的条件。但魏均平和她是相配的,至少在刚结婚的时候,魏均平在学历、能力和工资水平上,都高出齐明霞一大截。但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也从来没有在齐明霞面前炫耀过,甚至都没说过一句刺激她的话。但是齐明霞却在暗自刺激着自己,逐渐赶了上来,拉平了,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尤其是在最近几年,齐明霞的非工资性收入魔鬼般地增加,而魏均平的收入却在原地踏步,最后连人带事业一块栽进去了,——这时齐明霞已经不再关注魏均平,她有了更高的关注目标,所以不知道这个变故实属意料之中——齐明霞高高地站在魏均平的头上,他须仰视才见。于是裂痕出现了。

最初裂纹只在肉里,表面上看不出。裂纹浮出表面是因为孩子。孩子是夫妻的黏合剂,但孩子也是许许多多家庭破裂的导火索。后面我们还会看到几乎同样的故事情节。所以如果没有把握,最后还是别要孩子。

岳父母过世,他们搬出大房子单过的时候,儿子冬冬5岁。那时魏均平经常出差,有时出国一走就是半月二十天,而齐明霞则今天上这个培训班,明天读那个辅导班,证书见多,学历见升,脾气见长,所以他们谁也顾不上孩子。孩子只跟保姆亲。保姆能保证孩子不饿着,不伤着,但是她却不会陪孩子玩,更不懂教孩子长知识、学做人。在别人家的孩子上钢琴班、学电脑、做奥数题的时候,小冬冬除了有一个书法班之外,平时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排兵布阵。他爸爸妈妈出差回来,都比着给他买各种各样先进的玩具,他的士兵、武器、战车、训练及运输设备,可以编成一个海陆空联队。这样,孩子逐渐养成了孤僻、好战的性格,上学后不合群,上课时总走神,学习不好,经常打架。打架下死手,不是用砖头招呼,就是把人家的脸抓烂。

齐明霞是要强的人,要强的人都要面子。老师找、家长骂,次数多了,她便忍无可忍,于是就打孩子。“蓬生麻中,不抚而直”,独生子女特殊,就一根独苗,那是碰不得的,越“修理”他越朝着相反方向发展,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对立的双方都放弃努力,听天由命。

魏均平心里当然更有气。同事间提及孩子的话题,他总是两眼迷离,无言以对。他观察过了,凡是一个令父亲自豪的儿子,其身后必然站着一位通情达理、贤淑智能的母亲。凡是有这样母子的家庭,没有不幸福的,除非父亲是混蛋。那些为儿子而自豪的同事,本人的能力绝对和他魏均平没法比,但他却因为儿子而抬不起头来。于是他就跟齐明霞苦口婆心地谈:“我负责挣钱,你负责教育孩子,如何?”但得到的回答却往往是相同的:“我负责挣钱,你负责教育孩子,如何?”最后,魏均平火了,“你算是什么母亲?孩子有娘养无娘教!”对方从容不迫,回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没办法,从冬冬4年级开始,魏均平就把晚上和周末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冬冬的智商是出类拔萃的,在爸爸的耐心调教下,他的成绩上升得很快,只是花钱如流水和下手狠的毛病,未见改正。不论一周给他多少零花钱,他都没有花不出去的时候。有一次,魏均平一攥拳,那周给了他1000元的零花钱,没想到他请他们全班同学去五星级饭店大撮了一顿,照样给花了个精光。不过,请客归请客,如果哪一天其中有谁得罪了他,他仍然会毫不含糊,保证立即做出强烈反应。冬冬在班里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天上课间操,冬冬故意在他后面踩他的鞋,使他无法正常做操,在偷偷抗议几次都无效的情况下,他的朋友把他举报给了老师,于是冬冬埃了批评。但谁也没有想到,等到课间操一结束,冬冬第一个溜回教室,顺手操起朋友桌上的一本书,转身进了男厕所,竟将书直接丢进了便池里,中间没有丝毫犹豫和忌惮。

魏均平说孩子这些毛病都随他妈,无论爱恨,都走极端。

在魏均平负起教育孩子的责任之后,齐明霞也真的负起了挣钱的责任。她储蓄、信贷、信托、证券、国际业务都干遍了,业务上在他们行里是首屈一指的,所以虽然还是个处长,但却实权在握,说话颇有分量,行长对她总是另眼相看。钱挣多了,事业顺了,见识广了,口味自然就提高了,齐明霞开始看不起这个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魏均平了。先是开过特殊会议或是参加了什么特别活动之后,她兴高采烈地向魏均平讲述所见所闻,有意显摆自己,常见的感叹句是“……真壮观!”之后是赞美她所接触的能人、名人,借此压低魏均平,常用的感叹句是“……真令人羡慕!”再之后是给魏均平树立奋斗目标,使其认识到差距,常说的句型是“……那该有多好!”最后是对魏均平彻底失去了信心,不再说什么,不再同床,甚至也不再常回家吃晚饭。裂痕终于无法弥补。

齐明霞帮外国人洗黑钱的事魏均平是知道的。她花钱那么大手大脚让他不能不怀疑,偶然发现的存款数字使他不能不震惊。在他的追问下齐明霞都说了。说,是为了避免魏均平把她怀疑到别的方面去。听人家说以前农村人穷,平时吃不起肉,但为了让人家以为自己吃了肉,于是出门前就用猪油把嘴唇涂得发亮。她齐明霞才不干这样的傻事呢,没尝到腥味却领着骚名。她齐明霞是属于那种嘴唇涂得发亮但同时肚子里也确实装满了大块猪肉的人。

魏均平因华信集团的问题而遭到审查,着实让齐明霞吓了一跳,——那是她过后从同事嘴里偶然知道的。不过她见魏均平表现得很平静,以为风声已经过去,所以也就没再探问,更没有就此事直接问过魏均平本人。对这类事,他心里是有数的。她发现凡是漏子捅大之后,反而着急的是政府,只有那些小打小闹、鸡鸣狗盗的行为才最不安全,何况华信的事主要责任也不在魏均平。至于她本人,她一直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技术含量很高,国内没有活口,魏均平又绝对不会主动出卖她,所以她从未担惊受怕过。

但是今天,李思恩的话让她彻底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她边开车往家走边想,魏均平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戴维斯之间的关系,这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绝对是不可容忍的。我可以不管孩子,可以不与其共餐同床,可以各花各的钱,可以只有夫妻的名分,但是却不可以给他戴绿帽子。他知道了却能忍而不发,分明是在集聚着怒火,一旦爆发就会将我烧毁。是的,他会的。他可能已经爆发了,比如已经打算告发我了,而我自己却蒙在鼓里。

齐明霞继续想着:和戴维斯走到一起,纯粹是相互利用,既是相互满足生理上的需要,也是加强相互信任的需要。我们已经是拴在一起的两只蚂蚱,谁出了事,另一个都跑不了。但一起赚钱可以,而一起上床这类苟且之事,毕竟不是她齐明霞所该为。这时她才终于开始醒悟,开始后悔,开始恶狠狠地在心里贬损自己。

“妈的!”她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把前边的车吓了一个趔趄。她第一次张口骂人,但骂的竟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