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洛云岚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竟然有些感概。
年无双站定在她面前，启声道，“让你回来本不是我的原意，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番话，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还是永远别回长生门的好。”
难得听见年无双说这么多的话，洛云岚颇有些意外。
她微微抬头，目光温温，“为什么？”
年无双偏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很快你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往前，很快到了玄衣所在的石室外。
年无双半推开石室的门，示意洛云岚进去，随后又低低出声，“他刚清醒。顺便告诉你一声，醒了之后他去见了洛云印。”看到洛云岚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又继续说道，“放心吧，他不会动洛云印的。”
洛云岚听到这才安下心来，敛眸推开门而入。
年无双望着她的背影进去，而后才缓缓将石门阖上，在门前默默伫立了半晌，才幽幽离去。
石室之内会发生什么事，她或许能猜到，但又不想去猜。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石道上，如同她眼眸中一如既往的清冷。
石室内，洛云岚默然而立，玄衣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总是一身黑褐色，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只是眼尖的洛云岚还是察觉到了他一丝异样。
“你来了。”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又好似有些疲惫，大约是因为毒素的缘故，听起来有些虚弱。
“嗯。”洛云岚低低应了一声。
“听说你去见了云印。”她忍不住问出声。
玄衣霍地转过身，洛云岚一惊，撞上他略微冷漠的双眸，眉眼依旧，只是脸色有些大不如前。
“你一来就问起他的事，是担心我对他怎么样吗？”玄衣目光幽暗，烛火映进瞳孔中，忽明忽暗。
洛云岚心中微微一沉，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不会？”玄衣轻笑出声，上前几步，目光更加幽深起来，“你真的这么想？”
洛云岚眉头皱了皱，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听说你和顾璟见过面了？”见她没有回应，玄衣索性绕过这个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
洛云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便说起这件事，但想来大概是年无双那边的缘故，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你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让无双找我回来的吗？”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吗？”玄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难道不是？”洛云岚反问，神情淡淡。
“那便算是吧。”玄衣叹了一声，好似有些无奈，他抬起脚步慢慢靠近过来，终于在她面前立定，两人四目相对，距离有些近，甚至都可以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
“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在洛云印和顾璟两个人之中，你会选择谁？”玄衣忽然抛出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问题，着实让她愣了许久。
她眼神微眯，有些冷下声来，“你什么意思？”
“我想听听你的选择。”玄衣自顾自地说着话，并没有理会洛云岚的疑问，他眸色讳莫如深，声音低沉下来，“告诉我，你会选哪个？”
她，会选哪个？
洛云岚神情怔住，眉眼低垂下来，内心百感交集。
玄衣垂眸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眸光一暗。
“洛云岚，你会怎么取舍？”
玄衣的步步紧逼，令她内心更加纷扰杂乱起来，“我……”
洛云岚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陡然抬起目光，眼里带着坚定，“如果我选了其中一个，你就会杀掉另外一个，是吗？”
玄衣对上她笃定的眸光，微微勾起唇角，“如果我说是呢？”
洛云岚眸中迅速闪过一次冷意，玄衣没有忽略掉，唇角的笑意反而更加深了起来，“如何，如果是这样，你会选谁？”
“你想我怎么样？”洛云岚定定地注视着微笑的他，却是一反常态，“如果我哪个都不想舍弃，你会怎样？我怎样你才会放过他们？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拿到解药就可以了？”
玄衣伸出手，忽然攫住她的肩膀，微微使力，目光幽深起来，“洛云岚，没有人告诉你贪心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吗？解药，我自能拿到。你以为我是因为解药所以才让你做这个选择的吗？难道你忘了你是谁吗？”
感受到肩膀上的暗力加重，洛云岚眉头轻蹙，“不然是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玄衣声音低沉阴冷，目光越发危险起来。
“我——”洛云岚本想回答他，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玄衣握住她的肩膀略微施力，有些生疼从肩上传来，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气息变得更加冷冽起来，声音也微微提了起来——
“你是长生门的洛使，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察觉到玄衣的情绪有些激动，洛云岚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刚才年无双在门外对她说了那句话，并且那眼神略带深意，难道是——不，不会的！她皱紧眉头，努力将心里忽然升起的荒诞想法给压下去，不应该会是这样的！
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玄衣的眼中染上一抹微微的愠怒，他捏紧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声音低沉压抑，“洛云岚，你离不开长生门的！”
“你怎么回事？”察觉到他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洛云岚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忍不住皱着眉头出声。
玄衣双眸渐渐变红，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被他捏得生疼，洛云岚终于忍不住推开他的手，“玄衣，你怎么回事！”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难道是又毒发了？
洛云岚皱着眉盯着玄衣，有些担忧地出声，“你是不是又毒素发作了？”
玄衣被她推开，身子微微退后两步，目光幽暗，发出一声冷笑，“发作？我很清醒，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玄衣站稳身子，黑眸夹杂着深深的寒意，一瞬不瞬地攫住洛云岚的目光看得她有些慌了起来，“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的口气中不免有些质问，眼前的玄衣实在太不寻常了，和平日的他彷若两人。
“洛云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玄衣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石室之中，洛云岚闻声心里一沉，耳边忽然跟着回响起年无双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和他两清吧。”
她曾经这么含蓄地告诉过自己，是自己太蠢没想明白，不，正确来说，这个可能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可如今——她怔怔地看着激动失控的玄衣，心中越来越沉，那股不安感越来越重——
对上她慌乱的眼神，玄衣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怎么？害怕了？你害怕这样的我？”
玄衣再度起身皱了过来，洛云岚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步，却惹来玄衣更加阴鹜的眼神——
“说，你是不害怕现在的我！”玄衣步步靠近，眼神更加阴寒冷冽，洛云岚心中更加沉重，她咬了咬唇，忽然转身准备离开，才迈开一步，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强行给拽了回去，下一刻猛然跌倒在他面前，她扬起头，对上玄衣冷漠的目光。
“又想离开？”如鬼魅般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洛云岚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从未见过如此癫狂的玄衣，发丝披散而开，双目泛红，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玄衣，你疯了吗？！”洛云岚忍不住大喊出声。
“我说了，我比任何时刻都清醒！”玄衣低吼出声，半蹲在她面前，捏住洛云岚的下巴，望进她的双眼里。
“洛云岚，你眼睛里到底装的都是谁！这么多年了，你敢不敢正眼看我，看你的主人！”很快他又甩开她，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地上的洛云岚，目光冰冷，“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别忘了是谁你才有今日！”
玄衣的言语冰冷地敲击在洛云岚心上，勾起了她对往事种种的回忆，她眸中涌上酸涩，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想的回忆之中，心中，，皆是悲凉。
“我记得，我从未忘过。”她低低的声音从嘴里传了出来，在寂冷的石室中仍然听得分明。
玄衣眼中的殷红缓缓消退下去，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底下的她，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为了让她极力记住这样的一个他。
“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玄衣冷静下来，声调却变得更加冷冽犀利，薄唇紧抿，声音低沉，“你也是我的。”
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都去不了！
即使逃离，也终究有一天必须回到他身边！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解药从来不是他的目的，他唯一深埋心底的执念，只有眼前这个人。
这个伏在地上，看似唯唯诺诺实则桀骜不驯如男子的她，洛云岚！
长夜漫漫，外边夜幕降临，而石室之中的冰冷，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