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是吃货
做神仙的结果是神仙猴把我戏弄了一翻,从此我便恨透了所有的猴子。
有一次出差去广州,广州的生意伙伴还真给了我一个报仇的机会,但那一次我居然尿裤子了。
广州朋友是个女的,叫张萌,素来以胆大心细著称。她听说我最讨厌猴子了,立刻来了兴致,号称要带我去找找猴子的晦气。然后她亲自开着车,把我带到了东莞。我知道,广东人喜欢吃猴子脑,虽然心里有点儿害怕,但作为男性人我不能丝毫有胆怯的表现。
张萌和餐厅的人非常熟,看样子是经常来。我有心想看看被吃猴子生前的生活状况,便随着张萌来到餐厅后院。
后院里空旷、肮脏,满地烂泥。张萌蹦蹦跳跳地躲过烂泥,轻车熟路地拐进厨房,然后径直向一面山墙走去。
我刚要张口叫住她,张萌却用手在墙上使劲一抹,怪了,山墙竟被她推开了一个黑窟窿。原来这是个暗门,还是推拉的呢。我的腿肚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怎么跟地道战似的。
此时张萌走进暗门,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她。门内光线暗淡,一进去就是十几级高台阶,我扶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好不容易才走到台阶下,我发现这是个巨大的地下室,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一片通明又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张萌把电灯打开了。我不得不用手护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我把手放下,就听张萌说道:“咱们去看看,看看哪只身体最好。”
我的脸色黄了,身子僵了,十个脚指头全卷成了麻花。地下室中央是个庞大的铁笼子,全是手指粗细的铁条焊成的,铁条之间的间隔正好能伸进一只拳头。笼子大约有两米多高,内部空间大约有十来平米。
朦朦胧胧中,我发现无数只闪着精光的眼睛,在笼子中注视着自己,那目光诡秘、犀利而充满恐惧,超强激光似的要把我射出一溜儿跟头,那是一群猴!一群活蹦乱跳的猴!
此时张萌正兴致勃勃地向他招手呢,我不得不欠了欠身子,脚指头终于恢复原状了。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捏着,捏得特紧,只剩了一条缝儿:“自己抓呀?”
张萌拉着我来到笼子边:“咱们挑,由服务员来抓。”
我们在铁笼子外站下,笼子里的猴子立刻疯了。它们吱吱哑哑地叫起来,不停地向二人做了鬼脸,它们成群结队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拼命打秋千。有几只甚至用脑袋向铁条上使劲猛撞,似乎想把笼子顶翻喽,不一会儿两只猴竟把自己的脑袋撞破了。
不知怎么,我居然觉得猴子们应该清楚这两个人来这儿的目的,它们是想逃跑,想躲开这两个恐怖分子,甚至想自杀。不知不觉的,我的脚指头又拧在一起了,好象要抽筋。
张萌丝毫没有注意我的表情,她撅起漂亮的小嘴吱了一声。群猴立刻有了反应,有的猴子飞身向她踢了一脚,有的猴干脆把头插进笼子靠墙的铁条间隔中装死,更有几只可恨的公猴,竟冲着张萌满脸凶像地挺起了生殖器。张萌哼了一声,我却笑开了花。
张萌望着我道:“挑一只最活跃的吧?”
我连忙摆手:“我不懂,还是你来吧。”
此时忽然有只极为雄壮的黄毛公猴冲到铁条边,瞪着火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萌。张萌叫声不好,拉着我跳出几步。没想到公猴竟朝他们狠狠地啐了一口,猴唾沫几乎是擦着张萌头发飞过去的。服务员提着个铁钩子来了,张萌凶恶地指着那只黄毛公猴道:“就是它了。”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张萌的手指点中黄毛猴的一刹那,所有的猴子嗡地一下跳进同一个角落,单单地把黄毛猴留在原地。等黄毛猴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猴群完全孤立了。它气急败坏地想冲进猴群里,众猴竟拼命挤在一起,想方设法地不让黄毛猴进来。一旦黄毛猴快钻进来了,便有七、八只猴手伸过来奋力将黄毛猴推出去。
看样子,黄毛猴已经被群猴开除了,似乎它是个丧门猴。我背后一阵儿发凉,接着整个身子都凉了,再之后地下室似乎成了冰窖,嘴里都升出白雾来了。这群无情无义的猴!它们怎么把同伴推出来啦?难道这是黄毛猴的过错?
此时服务员提着铁钩子去开门,我冷得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便拉着张萌道:“咱们先上去吧,这地方的味儿太骚。”
张萌认可我的说法,她微笑着道:“要不是因为你来,我才不会亲自来挑猴,本来就够脏的!”
回到雅间,我发现自己守着个漂亮女人竟没话了,有点儿惶恐,甚至有点儿六神无主,好象灵魂丢在地下室了。我不清楚猴头是怎么端上桌的,要是做好了盛在碗里,吃几口也无所谓。要是真象传说中那样,把一只整猴拉过来当面杀,这顿饭就有点儿过分了。
这几年来我觉得自己退化了,退化的标志就胆子越来越小,东西还没吃嘴呢就开始哆嗦了,身上跟捆上绳子似的,心就象被开水烫过一样。想到这儿,我觉得非常可笑。家里每次炖肉前,老妈都要把生肉切成块儿,用开水烫一下。她说是要紧一紧,这样肉里的脏东西才能被挤出去。现在我的心正被开水烫着,难道心里也有脏东西了?
此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他向我们俩笑了笑,然后一把将桌布拽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圆桌中央有个圆洞,直径大约十几公分的样子,洞下是空的。我怕露怯,没敢问圆洞是干什么的。此时另一个服务员推着一辆小车进来,随即一阵撕肝冽胆的嚎叫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沸腾起来。小车上立着根铁棍子,黄毛猴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铁棍子上,叫声正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张小姐,开始吗?”
我觉得燥热的空气冲进鼻子,窒息的感觉让他坐窝不宁,只得勉强支撑着自己。而张萌却若无其事地说:“开始吧!”
服务员将小车推到桌下,猴头正好对准了圆洞。另一个服务员把桌子的另一面,魔术般地找出个摇把来。只见他轻轻摇了几下,桌面高度降低了,猴头从圆洞里露出来,正好卡在黄毛猴的眉骨上,乍一看跟椰子壳差不多。张萌介绍道:“我表哥这家店在广东一省都很出名,专门吃猴头的,现在这种地方不多了,只有派分子的头面人物才吃得上。”我使劲点头,现在我只能用单腿立着,另一条腿早伸不直了。
此时服务员端来一大碗热水,照着黄毛猴的脑袋就浇了下去。那碗水至少有八十度,黄毛猴本来已经叫累了。一碗水下去,一声残叫,整个桌子都哆嗦起来。
我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就从窗户窜了出去。
我糊涂了,自己是几时学的功夫?纵身一跃,偌大的身子竟脱离了地心引力,飞出去了!幸亏雅间就在一楼,幸亏窗外是绿油油的草坪,幸亏窗户大敞着。我的身体与地面平行着从窗户里蹿出去,毛团一样蜷在一起,一溜滚儿转了十几米。然后腰里一使劲,体操运动员似的站了起来。
张萌和服务员都吓傻了,大家惊呼一声,纷纷挤到窗前观望。我站起来了,很有风度地向张萌招招手,嘴里却一个劲赶马车:“我,我,我……”
服务员第一个鼓起掌来,张萌也如梦方醒:“你的身手真漂亮啊!”
我终于镇静了,无所谓地说:“头十年我要是去香港混,哪儿还有李连杰的饭吃?”说着,我要回房间,可一想桌下的黄毛猴来,腿又软了。
张萌感慨地摇着头:“北京城真是藏龙卧虎啊,就冲你这手,我看成龙都打不过你。”
“那是,我要是打成龙,那不是欺负人吗?咱北京人从来不欺负弱小。”我嘴里这么说,却不敢回房间。
张萌指着座位道:“来,看看他们怎么取的猴脑,可好玩儿了。”
我真叫后悔,这不是给自己撤梯子吗?自己明明是被吓惊了,干嘛要承认会功夫呢?这回倒好,想不回去都不行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说自己胆小呢。没辙,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回蹭,嘴里却道:“没事,你们先杀,你们先杀,我看不看都成。”
张萌不满地说:“怎么能不看呢?杀猴取脑是猴头大菜的一部分,你不是连活驴都吃过吗?难道怕啦?”
我右脚狠狠踢了左腿后跟一下,步子终于迈开了。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房间里,此时服务员手举一柄小锤子,正等着我呢。看不见黄毛猴了,椰子壳上湿漉漉的,从桌面上根本看不出那是个活物。我心里好受了些,勉强向张萌挤出几滴笑容。张萌向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举起小锤子,优雅而熟练地向椰子壳上敲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响,猴头瓦块般爆裂了,白花花的脑子,红糊糊地鲜血,青惨惨的头盖骨!接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震荡起来,黄毛猴野狼般地嚎叫起来,而且毫不间断地持续了几分钟。可怕的是,屋里的声音还不止一个,是双声道的。
原来我也跟着叫了起来,声音比黄毛猴还大,我无法控制住脸上的肌肉,舌头伸出来一寸多长。我不仅在叫唤,僵硬的感觉从脸上一路传下去,跟电波似的,浑身哆嗦。突然我觉得有股滚烫的东西,顺着裤角径直流进皮鞋里,鞋窠里一下子就满了。
二 未来世界
吃猴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甚至经常有一种错误,没准我吃过人吧。
是的,在漫长人类的历史上,人经常吃人,我们可以把人当成粮食,也可以把他们当做祭祀品。
或许未来世界就好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摆脱人的身份。想到未来,我的心就会毫无原由的激动。
海明威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实际上我是个历史进化论者,我相信未来一定比今天更加美好,未来一定比过去更加文明,一切复古的言论都是胡言乱语。
这个观点是靠得住的,当人类的文明程度达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许多丑恶的事就逐渐绝迹了。看看今天的西方世界,谁能相信百十年前,西方人还在到处烧杀抢掠,甚至把其他民族当成老鼠一样的低等生物来灭绝。事实上现在的西方世界已经先于我们进入了未来,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想到未来就隐约看到了希望,我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未来能早一天实现。如果能做一个未来人,如果能提前享受未来世界的美好,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我的最后一个梦想,做一个未来人。
虽然我一直不想做人,但未来人是进化之后的人类,他们与现代人的基因绝对是有差异的,这一点,我坚信。
本作品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想怎么变就怎么变,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也就是说,一切描述都基于胡思乱想。
古人满怀憧憬地说:洞上方一日,世上几千年。在此,我不得不嘲笑古人想象力的低幼程度。在他们看来,千年已经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数字了,而实际上宇宙的年龄是以亿来计算的。我不在乎他们的定论,我也绝不会受古人的束缚。
一夜醒来,我就熬过了十万年,我,已经十万年之后的超级人类了。
我醒了,我四肢舒畅,我的百骇中洋溢着激情,可我四周却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伸手一扒拉,周围居然还躺着几个肉滚滚的身子呢。
我坐了起来,努力地适应黑暗的环境。奇怪呀,以21世纪的科技发展速度来推算,十万年后,人类几乎是可以长生不死了。难道长生之地会是如此黑暗吗?
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妈的,原来我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这山洞大得都没边了,而我身边躺的都是人。
我立刻为自己编织了一大串故事,可能是我们的飞行器失事了,暂时在山洞里栖身,等待救援。不,是万年之后,我们不可能还在地球上转悠,我们一定是开拓外星球的先驱者,刚刚抵达一个陌生的星球。由于地表环境太过恶劣,我们暂时住在山洞里。
我觉得自己的假设是天衣无缝的,但有一点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我和我身边的人为什么都光着呢,而且还都是一丝不挂的。难道十万能之后,人类已经不穿衣裳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的文明程度就已经高不可攀了,我每个人都可以当圣贤了!
很早以前我曾经读过一本书。
书上说人类之所以形成了穿衣服的习惯,除了御寒的功能之外,更多是私有制的产物,是雄性动物为了维护私欲而形成的。
现在是十万年之后了,也就是说,我们人类已经摆脱了私欲的控制,也就是说我们彻底的摆脱了所有的低级趣味,我们进化了!
逐渐的,我彻底适应了洞内的光线,这是个高达百米的山洞,洞顶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忽然我隐约觉得附近好象有动静,似乎还有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于是我定睛寻找起来,只见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一对裸体男女正有气无力的做爱呢。二人动作舒缓却也大汗淋漓,男人还时不时地打个哈欠,看样子是没有睡醒。那女人也好不到哪一去,下半身在做爱,嘴里却在啃指甲呢。
更让我惊奇的是,就在他们身边,还躺着几个裸体男女呢,他们正呼呼大睡着,其鼾声如雷,简直就是几个呼噜妖。奇怪呀,难道这里的人做爱是可以随便参观的吗?
我是越看越心惊啊,未来世界简直是开放呀,没准已经实现了共产共妻的理想吧。
此时最初的疑团再次浮上脑海,为什么我们要住在山洞里呢?于是我拉住旁边一个裸体男子问:“老兄,咱们怎么到的这地方?”
男子打了个哈欠,上下看了我几眼,还顺手在胸口上撮了撮泥。“没睡醒你就接着睡吧,琢磨这个干什么呀?”
“我睡醒了。”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男子无奈地说:“不知道,原来我也琢磨过这个问题,可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就生在这个山洞里,除了这个山洞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啊?”我大惊失色,这个人居然是山洞里长大的?“那我呢?”
男子说:“你也是,咱们都是。”
我颓然坐下,这是为什么呢?可能是我真的没有睡醒吧。
当天我整整思索了两个小时,依然没有想清楚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