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怀念当年在看守所的那段时光,虽然环境差点,没准儿还要守马桶,但至少有人气儿。现在可倒好,住进了单间,可寂寞难耐,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刚被检察官带来时怕见他们怕审问,可现在我倒盼着他们多审自己几回,让大灯烤烤也比一个人在这儿折烙饼强。
终于警察又来提我了。
我被带到一间我从未进过的房间。半路上我习惯性地向审讯室走,被警察拉了回来。出乎意料的是,于仁在那房间里等我。
“先生,我要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于仁向警察点点头,警察退了出去。
“你说什么?”我直抠耳朵。
“时间不多,少废话。”于仁示意我坐到对面。“我有律师证,这回受你父母的委托做你的辩护律师。”
“操!你还是律师?”我用手托住下巴。“给我来支烟。”
“早就考了律师证,就是从来没用过。这回你他妈又悬啦。”于仁扔给我一支烟。
“实话实说,应该问题不大吧。”
“难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仁叹口气。“退回那笔钱给星达,再请李丽帮个忙,把责任全推到湖南那帮小子身上去。最好能弄个缓期执行。”于仁突然撇撇嘴。“你又碰上谁了?”
“谁?”
“有个女人来电话向我打听你的情况。”于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什么?——”我槽牙有点打颤。“哪儿的口音?”
“西南味儿的普通话。”
泪水突然从我眼里涌出来。我仰着脸,用手指顶着太阳穴。“你肯定能——能弄个缓期执行,是不是?”我象孩子似的抽泣着。
“问题不大,他们是想抓条大鱼,对你这样的小虾米没兴趣。我再使使劲。”于仁站起来,走到窗口,抓住铁栏杆,“你这人天命不顺,一步一坎。有人给了一辈子回扣都没事,你?哼!”
“你告诉她什么了?”我终于止住悲声。
“我问她是谁,她不告诉我。这女人见识很高,我把情况说个大概,她就问我能不能帮你弄个缓期执行,还说用钱的话她可以解决。”于仁用手死拽了拽栏杆。“真他妈结实,人生就是个铁屋子,注定的事谁也逃不脱。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站起来,“我一辈子走钢丝,什么样的世界里都没我的位置。”
“为什么?”
“我还没完全沦丧呢。”
200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