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贾七一干了几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先是叫了快递公司的假邮递员,把贾六六送过自己的小说转送了刘小灵。当然贾七一特地将寄件人一拦空着,还再三叮嘱送书人不要透露自己的地址。就让刘小灵自己去猜吧,她应该知道是谁送的。
然后贾七一和鲜花店达成了协议,每天的上午十点,中午一点和下午四点,花店伙计会分别把一朵红玫瑰送到报社群工部,期限是一个星期,价格加倍。收花人自然是刘小灵,埋单的是自己。当然送话的事贾七一依旧是匿名干的,他相信刘小灵能猜到这人是谁。
再之后,贾七一就是坐在公司里等电话啦,他也挺沉得住气的,一等就是四、五天。
这几日里,周胖子已经担当起接送海燕去进修的任务了。
贾七一私下里关注着海燕的变化,头一天,海燕跟没事人似的照吃照喝。第二天她的目光就有些闪烁了,胃口也大不如前两天了。三、四天后,海燕竟明显地瘦了,她吃不下饭去,晚上看电视,常常能看到一点多。
逐渐贾七一又看出了新的变化,海燕变聪明了,她观察自己的眼神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总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气,似乎时刻都在揣摩自己的心思。这是自他认识海燕以来从没有过的现象,贾七一估计,周胖子已经在海燕心目中留下了位置,只是不知道程度如何了。
自从三人的阴谋开始实施后,贾七一就再没和海燕行过房事。他觉得这么做有点儿对不起周胖子,似乎海燕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再说,他既然能看出海燕的变化,再干那事就有点儿强奸的味道了。
几天后,盛壮之年的贾七一实在憋得太难受了,平生第一次在卫生间中解决了问题。临近喷发的时刻,他脑子里闪现的全是刘小灵,贾七一差点把这个梦绕魂牵的名字叫出来。
贾七一开始送花的第五天,刘小灵终于来电话了。
那天他正好在家歇班,刘小灵打的是手机,电话刚一接通刘小灵就怒道:“贾七一,你怎么回事呀你?没完啦,你有多少钱呀?”
“怎么啦?”贾七一装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送花的是不是你,寄书的是不是你?天天都送,你什么意思啊?就算咱们去了趟山西,可你总得尊重我的人格吧?我是你朋友的老婆。”刘小灵义正词严,语调高昂,凛然不可侵犯。
“咱俩呀,最好见个面,面谈!”贾七一有点害怕了。
“我不和你面谈,你那个念头让我恶心。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呢,怎么一点儿德性都没有啊?换妻,也亏你想得出来。”
“不是换妻,你要是这么理解就太狭隘了。”贾七一的脑子象个涡轮发动机,立刻开到了最大转速。“我这是突破腐朽的传统观念的最新尝试,是打破只有美帝国主义者才能创造新型婚姻模式的神话,是消除世界认为中国保守的错误观念,是丰富中华民族的恋爱方式,使之更加丰富多彩……”
“是为了你自己的小算盘吧?直接说不就完啦?干嘛扯那么多没用的?”刘小灵的口气已经不那么强硬了。
“甭管怎么说,反正是于国无害,与民无碍,于己有利,而且还有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是避免家庭矛盾的最好尝试。要不,咱们还是面谈吧,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晚上六点还在肯德基碰头,不见不散啊。”贾七一惟恐刘小灵拒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天哪儿!手心里全是汗!
刚刚吃过午饭,贾七一无事可干,勉强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睁眼看看表,不过才三点钟。他把电视的所有频道拨了一个遍,却找不到想看的节目。再看表,才三点十分。他想找老妈斗斗嘴,老妈却到楼下锻炼身体去了。
窗外的天空十分阴沉,乌云几乎压到了楼顶上,气压非常低,贾七一已经发胖了,呼吸起来有点儿困难,只得使劲拍了拍胸膛。此刻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肚子,由于常年的胡吃海塞,贾七一肚子明显下坠了。要说贾七一的吃可是很有些名堂的,他吃遍天南地北,口味极刁,而且见识广博,是大伙心目中最伟大的美食家。前年,他在张家口吃了一回油炸活驴,去年,他和邻居老张在官厅水库吃了回鱼头血丝汤,全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所以贾七一有些肚子也是正常的,虽然有些累赘,但比周胖子强多了。
此时此刻,贾七一竟莫名其妙地自卑起来,他似乎看到了刘小灵嗔怪的目光。顷刻间,贾七一决定减肥,于是倒在床上玩儿命做起仰卧起坐来。他有股子狠劲儿,一口气竟做了一百个,出了一身的透汗。再看看表,不过三点二十。他本想再做几个仰卧起坐,但腰板却实在直不起来了。贾七一只得又躺在床上假睡,没想到这回倒真睡着了,再次睁开眼已经快五点了。贾七一急了,一猛子就起来了,突然他感到有些头晕。
原来贾七一出了身透汗后就睡着了,没盖被子,是着凉。他知道老妈屋子里有药,赶紧冲过去,找出盒“感康”来,胡乱吃了几粒。然后整理好衣服,直奔肯德基。
路上,他觉得难受,一股股冷汗顺着面颊流下来,心跳得厉害。到达肯德基时,他的领子都湿透了,心发慌,腿发软,几乎有点儿站不住了。
贾七一好不容易才挨到肯德基门口,刘小灵正在屋里向外看呢。他扶着玻璃向她招手,刘小灵刚有反应,贾七一就顺着玻璃出溜下去了。
刘小灵惊慌地跑出来,拽着他的手喊道:“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
贾七一坐在台阶上,脸跟白纸似的,呼吸急促,浑身哆嗦。“我也不知道,下午还没事呢。”
“快去医院吧?”说着,刘小灵掏出手机来就要打122。
贾七一忽然拦住她:“我在家里吃了两片感冒药,是不是这药有问题啦?”
“你看生产日期了吗?”
“没有。”
刘小灵眼眶湿润了,哽咽着说:“吃了感冒药顶多是犯困,就是过期几个月的药都没事。可你这样,就跟快死了似的。”
贾七一说出家里的电话号码,示意她快打。刘小灵拨号时手直哆嗦,电话通了,还好,老妈已经回家了。贾七一问她“感康”盒里的药是不是过期了。老妈惊道:“那是我治糖尿病的药,是降血糖的。感康的药盒小,随身带着方便,我才把药放里面的。你是不是吃啦?啊?快,快去弄点儿白糖来,多吃点儿白糖就好啦。”
贾七一挂掉电话,让刘小灵去买些白糖来。刘小灵紧张地问:“行吗?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白糖,我妈说了,吃点儿白糖就好。”贾七一挥着手把刘小灵打发走了。
其实贾七一不是怕去医院,他是不希望这得之不易的聚会,被医生的冷脸蛋子破坏喽。
刘小灵跑了,贾七一乞丐似的瘫坐在肯德基前的台阶上。路上全是人,大家时不时地看他几眼,目光中全是好奇。贾七一也觉得怪可笑的,要是告诉大家,自己为了见别人的老婆,慌忙中吃错了药,走到半路就起不来了,这伙子人不得乐掉几颗大牙呀?
几分钟后,刘小灵飞似的跑回来,她手里拎着两袋白糖。贾七一二话不说,扯开塑料袋就抓了一大把,然后一甩手扔进嘴里,直接咽下去了。接着贾七一的嘴就跟漏斗一样,多半袋白糖都顺了下去。老妈的办法真管用,随着白糖的下落,人也不知不觉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刘小灵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效果吗?”
贾七一干脆把剩下的小半袋白糖也倒进嘴里,难过地说:“肚子里好象有底儿了,要不咱们再吃几块儿鸡腿吧。”说完,就拉着刘小灵冲进快餐店。
降血糖的药也不是假的,这回好了,白糖和药一起发生作用,贾七一可就倒霉喽。他是一边吃鸡腿一边上厕所,鸡腿吃了四根,金黄色的尿液同样喷出去小半桶。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多个小时,贾七一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口齿也利落多了。他告诉刘小灵,自己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白糖,真过瘾。
刘小灵气得牙根痒痒,怒道:“你刚才都吓死人了,还过瘾呢。”
贾七一却道:“还不是为了见你,把药都吃错了。”
刘小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活该,傻死你。”
“我可不能死,我死了,你后半辈子怎么办呢?”贾七一开始公然挑逗了。
刘小灵瞪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我对你是有点儿好感,可你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把自己的形象全破坏了。别忘了,我是你朋友的老婆,即使我和方路再不般配,你也不应该横刀夺爱。对男人来说,这是人格的问题,偷别人老婆的男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我没夺呀,我这是在争取呢。再说方路也没闲着,你知道他现在跟谁在一块儿吗?要不,我打个电话,你自己问。”贾七一拿出手机,递过去。
刘小灵哼了一声:“重新组合也得看看合适不合适,你老婆能看上方路吗?方路能看上你老婆吗?你也不想想?”
“我早想过啦,方路和小凿子在一起,周胖子和我老婆在一起,这么一调换不就般配啦?”
刘小灵大张着嘴,好久没说话,最后道:“这主意谁出的?”
“那我不能说。”贾七一难堪地笑了两声。
“保证是方路,这个狗东西。那次吃饭的时候,他就跟小凿子眉来眼去啦,什么玩意儿,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东西。”刘小灵越说越生气,到后来又盯住了贾七一:“你!你也真听他的呀?他让你死你就死啊?你怎么不长点儿脑子啊,方路这人自私着呢,跟谁都耍心眼……”
“这是,这是我的主意。”贾七一缩了缩脖子。
“你!你也不是好东西!”刘小灵甩手就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肯德基,奇怪的是刘小灵并没有叫出租,只是气哼哼地健步而去。贾七一傻瓜似的跟在后面,大约走出几十米,刘小灵回身叫道:“别老跟着我,你离我远点儿。”
贾七一点点头,却依然跟在后面。
又走了百十米,刘小灵再次回头叫道:“告诉你了,别老跟着我,让别人碰上还以为咱俩怎么着了呢。”说完刘小灵再次扬长而去。
贾七一当然不能舍弃,反而追得更近了。
终于二人走到一处僻静所在,刘小灵恶狠狠地转过身:“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要再跟着我,我就报警。”
贾七一傻忽忽地把手机递给她,刘小灵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起来:“你们这三个混蛋,就知道欺负我们几个女人。你们拿我们当什么了?就是件东西,想换就换,还交叉着换。三个死鬼,早晚老天爷地震,把你们都震死。”说着,她昂首挺胸地站起来,一把将贾七一抓过来,照脸上就是一巴掌,再接着整个人都扑进贾七一怀里,抽泣起来,顿时如梨花带雨啊,样子极是可怜。
贾七一哆哆嗦嗦地寻找着,费尽了周折,终于找到了刘小灵的嘴唇。他狠命地吻起来,在这一刻二人的胸腔都要炸开了。
是啊,热吻是咸的,全是眼泪!热吻是湿润的,干燥后就可以粘在一起了。热吻是偷偷摸摸的,因为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晚了,已经十一点了,贾七一不得不将刘小灵送回方路的家,刘小灵说方路不在家,灯没亮。贾七一思想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上去了。
回家时,贾七一有点儿后悔,自己违反了三个人的君子协定。大家说好的,只许想,不许看不能碰。可自己不仅碰了,还吻了,一口气吻了半个钟头,招了一群孩子在旁边瞧热闹。他觉得实在对不住方路,也对不住海燕,愧疚得嘬了一路的牙花子。
海燕已经回来了,贾七一觉得她的目光中全是鄙视和漠视,他以为海燕看出了自己的心虚,赶紧倒头睡了。
半夜,贾七一突然醒了,一睁眼竟看见一双冒光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自己。贾七一差点儿吓昏过去,立刻就想跑。海燕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贾七一这才知道那双眼睛是属于海燕的,颤抖着说:“大晚上的,你干嘛吓唬人玩儿?”
“我有事跟你谈。”海燕郑重地瞅着他。
“说!”贾七一身上又渗出些冷汗,不得不找条毛巾擦擦。刚把毛巾放下他就傻眼了,原来海燕已经举起了一把剪子,剪子尖对准了她自己的胸口。贾七一惊得双手象蝴蝶翅膀似的扑闪起来。“你干什么呀你,你疯啦?”
“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必须答应,我绝不妥协。如果你敢推三阻死的,我就死在你面前。”海燕目光坚定地举着剪子,在这一刻贾七一想起了电影中的无数先烈,似乎他们都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