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守义尤如做了一场春梦。
梦是那么漫长,使他深陷于此间无法自拔,每次回家他都有一种期待,象最初那样,红衣能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只是云散日落,残阳退没,失去的痛苦开始慢慢切割着他的心,令他无可适从。
梦又是那么短暂,突然间消逝得了无痕迹。
红衣不经意的一眸一笑,刹那间掠取了他整个魂魄,他沉迷于自己毫无保留地付出,认为这便是爱情。红衣消失以后,虽然老柳树劝过他,仙女最终总要回去的,留下一段美好就可以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意曾经拥有。可是他在午夜梦回时,却深感痛苦,他想怨恨,想恨红衣的无情,却又同时恨自己自做多情。
那个密码箱紧锁着,里面却空空如也,牛守义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想着,红衣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在牛守义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时,他的前途也突然崩溃。他被人举报受贿,昔日的警界精英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
牛守义被关押在看守所,虽然这里并不是监狱,可是比在监狱更难熬,牛守义每天守待着消息,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到底会迎来怎样地打击,但他觉得,现在已经很糟了。一间看守所里住着六个人,有人满脸无所谓,有人像个女人一样每天哭泣,有人一幅漠然,有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故事都不一样,但在这一间房里,他们都是一样的,失去了自由,不幸且无力解脱。
除了早上必须去操场出操,牛守义都静静待在房子的一角——他的床上。他用他的沉默把那几立方米的地方隔成了一个真空袋,他躲在袋里。他拒绝任何交流,无论是语言,还是肢体上的。他不仅悲伤,更觉得羞愧,他并非羞愧于收钱受贿,只是角色的转换令他无地自容。
牛守义对看守所很熟悉,他不仅以前参观过,也曾经被单位派来学习过,看守所里发生过的故事他都知道,他知道这里封闭、黑暗、身不由己,但是听故事和身在其中却是两个概念。
每个房间都会狱霸式的人物,少则一个,多则三四个,进了里头,就得老实,听话,老实就少被欺负和殴打。牛守义知道这个道理。
第一天,他谁也不理睬,被一个狱霸踢了一脚。他忍了。
第二天,另一个狱霸嫌他进门时动作慢,一边骂着一边抽了他一耳光。他抬头狠狠瞪着,那人又扑向他,将他踢倒在地。他垂了眼皮,默默从地上爬起躲进了自己的床上。
第三天,又一个狱霸安排他刷便池。牛守义刷着便池,几个人过来小便,故意朝向着他,尿液溅到了他的手上。他突然不想再忍下去,挥了手中的刷子朝面前的一个人狠狠砸下去,随即,其它的人一边骂着一边全扑了上来。很快,鲜血就把牛守义的眼睛都染红了,感觉到有些疼,但这种痛楚就像兴奋剂一样,反而使他愈加疯狂。
摔碎的罐子才会锋利。
牛守义被他们按在便池里,便池里有尿、有血,腥味刺鼻,他手脚无力地挣扎着,嘴里发出非人的低吼,象一只垂死的鱼,在便池里腌脏的液体里吐着泡泡。
他听到有人说:“这个王八蛋就他 妈 的是个疯子,别玩出人命了……今天先放他一马,留着慢慢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