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这一声怒吼，天花板都要抖三抖。古信看了梁夏夏一眼，偷偷咽了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出了。
相反，梁夏夏眼睛一转，嘴角的笑容泄露了她现在的心情，不过抬头看古信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把笑意憋回去，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姜睿双手捧着他那盆已经不成样子的宝贝紫叶薄荷走过来，然后把盆重重放在餐桌上，脸上的愤怒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梁夏夏发誓，她听到了姜睿磨牙的声音。
“物尽其用……”梁夏夏看着眼前差不多只剩下顶上嫩芽的紫叶薄荷，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它，想要说的话最后就憋成这四个字。
姜睿都快要被气疯了，连着深呼吸好几次，都没办法压制住心里的怒火，看着梁夏夏，他都有一种把她抱起来从窗户扔下去的冲动了！刚刚怎么会对着这样的女人发呆呢，一定是他神志不清了！
“你再说一次！”姜睿决定，如果梁夏夏服软，跟他道歉了，即便是虚情假意，他也饶过她这一次。
“本来就是么，你养着它，就只是看看，多没意思，你看，做成好吃的，又健康又美味，它也就发挥出它的作用了……”之前她不敢剪紫叶薄荷，就是顾忌着它的价格和姜睿对它的喜爱，但是后来想到黄宜彤曾经跟她说的，食材只有做成美食，才是物尽其用了，所以她拿着好几千的薄荷叶做菜的时候，一点压力都没有。
姜睿看着梁夏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怒极反笑，磨着牙说：“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听到这句话，梁夏夏愣了一会神，然后轻轻一笑，站起身，半仰着头看他，眼神清澈但是却带着一丝怨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你联合顾小风，把我软禁在这里，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你把我从晨身边带走，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刚开始的语气还很平静，但是说到后面，她已经是竭尽全力大喊出来，看着姜睿的眼神中的恨意越来越浓，浓到姜睿都有些不敢看她。像是被关在棚子里的马被放了出来，梁夏夏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的身体和灵魂像是分开来了，灵魂漂浮在看空，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行动，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梁夏夏拿起那盆紫叶薄荷，重重摔在姜睿脚下，花盆碎裂，黑色蓬松的泥巴四下散开，那株可怜的紫叶薄荷一半被埋在土里，嫩芽露在外面，似乎在控诉梁夏夏突如其来的暴力。
没有人想到梁夏夏会这么做，古信和小周都还愣在原地，姜睿倒是反应过来了，怒火消了不少，看着梁夏夏泛红的双眼，突然就觉得心软了下来，刚要说什么，就见梁夏夏怔怔地转过身，伸手在桌子上一扫，一桌子的菜全部落在地上。
“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问过吗？”梁夏夏大声喊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呼吸变得沉重急促，斜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姜睿。
不，这不是她，梁夏夏心里在呐喊着，身体却不由自主上前用力推了姜睿一把。“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离开晨！”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声嘶力竭。
小周曾经跟傅司晨一起去看过傅倩倩，他记得傅倩倩发病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歇斯底里，神志不清，甚至还会出手伤人。小周心惊肉跳，也顾不上其他，上去从背后抱住梁夏夏，轻轻说：“夏夏小姐，你冷静一点。”
梁夏夏放声痛哭，力气却一点也不小，小周都差一点没能抱住她。“放开我，啊，放我走……”梁夏夏突然伸出手紧紧拉住姜睿的衣服，眼睛紧紧看着他。
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姜睿掰开梁夏夏的手，然后紧紧握住，尽量扯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轻声说：“好，我答应你。”
对于梁夏夏来说，没有一种镇定剂比这句话更有效果。梁夏夏愣愣地看着姜睿，呼吸慢慢平缓，然后牵了牵嘴角，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姜睿淡淡应了一声，胸口有什么情绪在流转，像是疼惜又像是悲痛。
得到了姜睿的保证，梁夏夏终于放下心来，低头轻轻一笑，再抬头的时候，看姜睿的眼神已经变化了。“晨？”还带着泪痕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梁夏夏挣开小周的手，往姜睿身边靠了靠，“晨，你怎么来了？”
小周皱着眉看着梁夏夏，眼中的悲伤都快溢出来了。在那时候找到梁夏夏之后，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再看一次，他肯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姜睿心中一动，眼神闪烁一下，却没有阻止梁夏夏的靠近。看一个人的眼神从怨恨到深爱，需要多少时间？梁夏夏只要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办到，因为一分钟前他是姜睿，而现在，在梁夏夏眼中，他就是傅司晨。
“我不是傅司晨。”姜睿有些恼怒，却有些不忍心推开她。
“不是？”梁夏夏抬头看着姜睿的脸，自己也开始迷惑起来，然后自己轻轻笑了笑，“不是晨……那我的晨去哪里了？”
小周抬手擦了擦眼角快掉下来的泪水，上前拉住梁夏夏：“夏夏小姐，我是小周，你还记得我吗？”
“小周……”梁夏夏想了一会，点点头，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一把抓住小周，焦急地问他，“小周，晨呢？你快告诉我，晨去哪里了？”
梁夏夏的手很用力，小周都觉得有些痛，但是又不敢挣脱，一下子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抚梁夏夏。
“你说啊，晨去哪里了！”见小周支支吾吾不说话，梁夏夏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两只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往下流她也不眨一下眼。
姜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小周虽然看过，但是最笨，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梁夏夏安抚下来。倒是默默看了很久的古信，这时候突然走上来，挂着招牌温柔的笑容，慢慢地抬手，然后狠狠砍在梁夏夏脖子一侧。
前一秒还瞪大眼睛情绪激动的梁夏夏突然眼睛一闭，身子往一边歪倒。姜睿在后面看得真切，在古信抬手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所以现在刚好把梁夏夏接了个满怀。
小周目瞪口呆看着古信，下一刻差点要冲上去给古信一拳。“你做什么！”
“我在帮你。”古信淡淡说了一句，看着昏迷的梁夏夏，笑容慢慢敛去，“我们都没有应对这样情况的经验，如果不让她安安静静睡下，她迟早会疯掉。”
姜睿没有理会两个人，抱起梁夏夏往她住的房间去，小周跟在后面，想说什么，看姜睿的脸色阴沉得跟暴风雨来临前一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紧紧跟着姜睿进了梁夏夏的房间。
把梁夏夏放到床上之后，姜睿才沉声问小周：“她经常这样吗？”
小周摇头：“这是第二次。”
姜睿沉默了一下，看到梁夏夏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想也没想抬手给她擦掉了，完事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对劲，起身有些狼狈地走了出去。古信在客厅打电话，看姜睿出来，示意他稍等一会，然后挂了电话。
“怎么？”姜睿不动声色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刚轻轻滑过梁夏夏脸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指上，温暖而且柔软，竟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舍。
“我刚刚给吴医生打了电话，吴医生说，夏夏小姐不能受到刺激，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次数多了，夏夏小姐的情况可能会加重，从心理障碍变成精神障碍。”其实说明白了，就是会变成疯子。
姜睿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难怪傅司晨会这么紧张她，原来她已经到这样的极限了。”他低着头，古信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有些迷茫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老板……”
“我知道了，梁夏夏你多注意一下，我会尽量迁就她。”姜睿叹口气，原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个筹码，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姑奶奶，要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要时时刻刻迁就她。
古信一口口水差点岔道进气管，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了，他想说的是，要不要把梁夏夏安置到其他地方去，好过在这里有事没事老跟姜睿吵架。而且，他向来傲慢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的老板，竟然亲手说会迁就某个人，就连姜晟越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吧！
“你下去休息去吧。”姜睿没看古信，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听着古信走到自己房里去了，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在灯光下照得有些昏黄的天花板，有些出神。
他知道古信的意思，但是想到看不到梁夏夏，他竟然有一种排斥感，所以下意识就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了古信的提议。
这样的他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了，这两天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他的风格，别说摔了他的紫叶薄荷，就是昨天紫叶薄荷被扯下半片叶子，换成其他女人，早被他扔出去了。
为什么偏偏对梁夏夏就不同，因为她是姜晟越喜欢的女人，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对她好？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只是梁夏夏把他认作傅司晨的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心痛。那种痛感，不强烈，却不容忽视，像是要宣告什么一样，提醒着它的存在。
突然就想起姜晟越跟他说的一句话：你知道被当成替身的感觉吗？一边痛苦着，一边却高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