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雪地,大红的娇艳,这两者的重叠在刘询脑海中不停地晃过,直到他坐立难安,焦心如焚。
“皇后如何了?”刘询只要想起那一身大红凤袍倒在夜月下的雪地时,他的心便无法安下。
“皇后娘娘仍在昏睡,只怕……”刚从椒房探回消息的张得胜回禀着,却语到此处便无下文,只因一介黄门的他不敢口出晦言惹怒天威。
刘询黑眸微沉,心中有难以言会的混乱,他不知道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他只知道他的皇后已昏睡了数日,他也不安了数日,更是忍了数日不去看她。
而今日,他知道他再也忍不住了!
“摆驾椒房!”一声令下,他大步踏出令他烦躁了数日的宣室。
“诺!”张得胜连忙应道,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椒房,张得胜远远便吆喝了起来。
在椒房寝殿内为许平君诊治的绝壁不是没有听到尖细的声音,只是他不愿起身离了凤榻,紧握着许平君的手仍旧没有放手。
当刘询入寝殿时看到的便是这种情景,一名新晋入宫的太医居然紧紧握着他的皇后的手!还满容焦虑忧心!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虽未曾真正爱过谁,却也清楚得很!
“大胆!”刘询怒喝。
绝壁回首看了一眼大怒的刘询,如今一身玄色龙袍加身的刘询,浑身愈发散发出王者霸气,怒起来更是令人心寒胆颤,只可惜那只是对人界的凡人而言,对他魔界高高在上的魔少而言,刘询那可冲天的怒气不过是不痛不痒,渺小得很!
“臣惶恐。臣只是在为皇后娘娘把脉,何来触犯天颜大胆之说?”绝壁缓缓起身,含笑轻道。
“你!”再细看,绝壁的手确实只是在为他的皇后把脉,而他方才明明看到的不仅仅是如此,那是为什么?莫非真是他看错?
“臣叩见陛下!”虽是迟了些,绝壁仍是行了礼,毕竟此地非魔界,而他也还不想离开这小小的未央宫,还是不宜太过嚣张了。
拂袖步近凤榻,刘询在凤榻边沿坐下,看着满容苍白之色的许平君,他抬首看了一眼仍跪着的绝壁,道:“起吧。”
“谢陛下。”
“皇后如何了?为何仍在昏睡?”虽无感情,但终是他的皇后,他会关心也是正常的。刘询边问着病情,边在心里为自己突然对许平君的忧心而做着解释。
“皇后娘娘凤体一向纤弱,年宴之上又踏雪而舞,导致寒气再次侵体,令皇后娘娘往日的旧患愈发严重,故而仍旧昏睡。”绝壁解释着,故意提出旧患也是为了一探刘询对许平君到底还记得多少。
“旧患?”刘询英气的眉宇慢慢皱起,想了片刻却仍旧想不起来他的皇后往日里有什么旧患,到此处,熟悉的烦躁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看刘询神情,绝壁嘴角泛起了一抹满意的笑,除却还记得许平君是皇后之外,他知道刘询果然忘了有关许平君的一切,只是既是忘了,刘询为何还会如此关心她?
想到刘询到第二次昏倒,忘情浆方起了作用,绝壁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对刘询审视的目光。
“绝太医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朕?”刘询不是第一次意会到绝壁对他莫名的目光了,只是首次他并不在意,只因他认为普通老百姓首次谒见天颜,总会带着几分好奇的审视目光。
然而,方才绝壁看他的目光里却不仅仅是审视,更多的是窥探!
被逮了个正着的绝壁也不慌,仍旧泰然而若地回道:“臣见陛下与皇后如此恩爱,突然想起民间盛传帝后情深,如今看来果真不错。”
“哦?”帝后情深?刘询心中因这四个字泛起了不小的涟漪,“皇后何时方能醒来?”
“有陛下在此陪着皇后娘娘,想必皇后娘娘很快便能醒过来。”
听着绝壁理所当然的说词,刘询因陪着二字心中愈发烦躁,起身道:“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便不陪着皇后了,绝太医可要细心照料皇后。若皇后醒了,要立刻禀报朕,可听清了?”
“诺。”低首应着的绝壁弯起唇畔,他要的就是这般结果。
大步跨出椒房寝殿,在临出门槛前,刘询止了止步伐,却终是忍住了没有再回头去看那凤榻之上的人儿。
看着这样犹豫未决的背影,绝壁心中的震憾已无法形容,喃喃问道:“难道你真的爱她如此之深么?就算是忘情浆也难以将你对她的深情全然抹去?即使忘了,也终究难以对她默视到底么?”
转身步近凤榻,绝壁坐于凤榻边沿,凝视着执意不肯醒来的人儿,又喃喃问道:“他是那么爱你,爱你仍在与忘情浆作困兽之斗。而你,你就那么绝情那么狠心想要抛下他,执意独自魂归九幽么?”
绝壁幽幽转转话语,质问着直通许平君游离在不知角落里的神经,她模模糊糊地有听到什么,却又听不清,在内心的深处她有着不舍,却也有着疼到难以呼吸的痛楚。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还可以忍受多久?
若能就这样睡去,不是也挺好?
“白君华,许平君!你是妖界灵女,你是人界至尊皇后!给本少快点醒过来!不准再睡下去,听到了没有?!”低叫着,绝壁疯狂地摇着许平君的双肩。
是谁在唤她?
是谁不让她安稳地睡着?
是谁那么可恶扰她清梦?
快停手吧!
她真的很累了,很累很累了……
“小姐!你睁眼看看小皇子!睁眼看看小皇子吧!小姐!小姐……”月落抱着刘奭跪在凤榻前,看着沉睡着不愿醒来的许平君泪流满面,似是流水般一串又一串地滴落于锦被之上,慢慢被吸干。
“皇后娘娘!你快醒醒吧!月落姐姐好难过,长皇子也哭了好久了,若皇后娘娘娘能安然醒来,莺歌就算是短寿十年二十年也愿意啊!娘娘!你快醒醒吧!”莺歌也扑在凤榻旁哭喊着。
“哈哈哈……”绝壁突然发笑,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椒房寝殿中,引得守于殿门外的黄门宫人也都闯了进来。
进来之后,方发觉没什么事,不过是绝太医突然大笑而已,但他们仍不放心,全神戒备地盯着绝壁,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伤害他们的皇后娘娘。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防备,令绝壁止住了大笑,看着仍旧睡得沉静的许平君,他不由怒从心来,“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何所有人皆为你担忧?从前有尘未天与刘病已,现今有应忘了你却未曾真正忘了你的刘询,更有我堂堂一魔界少尊,三番四次为你公然违背父王!就算让父王禁涸了两次仍拼死想要留住你!”
“你……你到底有什么好……”绝壁手指着平躺着的许平君,神情悲伤,并无理会因他的话而皆惊得失了神的宫人黄门与月落莺歌。
正当众人因绝壁这番话而疑窦丛生之时,一束棕色光芒从殿外速飞而至,一阵闪光之后,众人皆无力倒地,纷纷进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