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隐走后的不到一刻钟,未央所有的侍卫几乎在瞬间倾巢而出,尽数围于天牢四周。
黑压压的一片,整齐急促却又富有节奏的步伐,即使是深在天牢内牢狱中的许平君也听得分明,微微扬起嘴角,她仍旧静坐着,并不打算起身去迎接天牢外那一整片的人。
被她用凰无劈开的裂缝微微透着光,光线淡淡地折射在她的身上,她所处的牢狱之外是一整片荒芜,原先绿油油的野草此时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含着冰冷的阵阵微风吹进满是污晦的牢狱之中。
鼻间深深地吸入一口,她终于睁开自苍隐走后便一直阖着的眸,突来的冷寒无疑让她有些混沌的思绪在瞬间清明。
起身,她走到诺大的裂缝前站定,并没有再踏出一步,毕竟她还是带罪之身呢。
静静地看着那一片雪色的荒芜,任风吹动及腰的青丝,与宽大却不怎么保暖的素袍,直到一把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看来皇后并无大碍!”刘询已站在她身后的牢狱大门之外。
听到他的声音,许平君毫无意外,她等的人便是他。
缓缓地转身,她谨守本份行礼:“臣妾叩见陛下。”
“这么大的一条裂缝是皇后所为?”没有允她起身,他踏进牢狱一步一步靠近那条裂缝。
“臣妾知罪!”仍低着首,他从她身边走过,就站她跪着的背后。
唇畔微勾,她想笑。
刘询嗯了声,冰雪凉风扑面,自听到天牢走水的那一刻起的紧张在此时全然放下。
他不明白,为何会在听到天牢走水时,他的心竟会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陛下乃一国之君,身份尊贵,实是不宜亲临天牢,何况还踏入这脏乱污秽的牢狱之中。”没有缘由地,她说着有些生气的话。
就算知道他会全然忘了她是因忘情浆的缘故,但她还是气,气他会忘了她,气自己终是狠不下心,舍不得放不下。
“皇后是在责备朕,不应将皇后押入这污秽的牢狱?”他利眸微眯,不知她到底是从何得来的有恃无恐,竟敢与他这般说话!
“呵,陛下想多了。臣妾岂敢?”含笑回道,跪着的双膝已隐隐发酸发痛,她却已顾不得,心上的酸痛已如狂风暴雨将她掩没。
“不敢?朕看皇后胆子大得很!竟敢公然毁去天牢铁壁!此等忤逆行为,皇后有何话要说?”没有预期地,他忽然转身一把抓起她的臂膀,怒视她一脸笑意。
笑意嘎止,她抬首仰看着似是久违了的怒容。
却在下一刻,她再次扯开有些僵硬的嘴角自嘲一笑,怎么会是久违呢?自他忘了她,这样的怒容她可是每碰一次面便见一次!
“陛下就这么恼臣妾么?就这么不喜臣妾么?”
恼?不喜?
或许吧!
他的皇后很美,美到极致,美到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倾狂!
做为皇后,这种美太妖,这种美太张扬!
故而他不喜!
故而他无缘来地恼她!
每每见到她这一张清冷无谓的绝色面容,他便无由地生起一把无名火!
撇开她的臂膀,他冷眼盯着她,道:“皇后此言何意?莫非朕在皇后眼里是无理取闹之人么?”
“臣妾失言!陛下待臣妾如何,臣妾理应毫无怨言才是。只是臣妾不过是求个安稳度日,却为何总是多生事端?”她挺直了腰,经一晚的长发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损她一分出尘的美,半分身为国母的气势。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刘询不得不重新看一眼好久未曾正视过的皇后。
素色的薄薄外袍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衣领间的锁骨隐隐作现,惹得他黑眸一深。
里间的寝衣松松垮垮,触目可见白皙剔透的胸口,有几丝青丝似是顽皮的孩童般随着风在她性感的锁骨间微微飘荡,构成一幅引人遐想的美图。
意识到他炽热的目光,她偏偏侧首,余光见他盯着她的领口处。
顺着他的视线,她眼眸微转,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竟已是衣着凌乱。
随之,暗松一口气。
幸好,只有他只身入这牢狱当中,否则她这般模样若让旁的男子看去,岂不是又要加上一条不端的罪名?
缓缓拉好外袍,她仍目不斜视。
刘询尴尬地别开眼,脸上竟有几分燥热,这才想起他似乎有许久未曾夜歇椒房了。
“皇后的意思是,这天牢深夜走水乃人为?”
“陛下认为不是?”
刘询不语,当他还在张婕妤宫里听闻走水之时,他便知晓这走水定是谁想除去她而为之!
只是谁呢?他却是有几分模糊。
“皇后可曾得罪过谁?”
“臣妾一向安份守已,不曾记得得罪过谁。”
“不曾记得?皇后倒是好记性!”他低睨她一眼,盯了她跪着的双膝一会,终又道:“起吧!”
乍听到起吧二字,她一愣,还以为他不会让她起身了呢!
“诺。”
她嘴里应着,腿上却毫无动静。
刘询见状,有些不悦:“怎么?朕罚你跪了那么一小会,就耍性子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起不了身了。”
她如实作答,却也知道这样的话更有恃宠而娇的味道,甚至是做作,可她是真的起不了身了!
果然,刘询一怒道:“那皇后便继续跪着好了!”
接着,他大步跨出牢狱,大声唤道:“来人!”
他令一下,张得胜与十数名侍卫便迅速跑到她所处牢狱之前,显然已在天牢内的不远处候了许久。
“陛下!”张得胜与众侍卫齐尊道。
“将皇后打入冷宫,不得出冷宫半步,任何人不得探望!”大声令道,他侧首看向许平君,想看看她后悔跟他耍性子的模样,却未料她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乎!
冷哼一声,他不再弥留,大步迈出天牢,远远可听到他下令好好彻查天牢走水一案,及辑拿罪婢月落归案!
听得许平君心下沉了又沉,奈何已带月落出宫,不会有事的!
直到他离了她的视线,她硬挺着的身子再也无法坚持,一下子摊软在地,双膝似是石头般僵硬,无法动弹。
张得胜想起许平君往日的独宠与今日的落魄,不觉暗叹,人生无常。
又念及许平君往后待他不错,何况保不定明日这皇后娘娘又宠冠后宫了呢!
在心里惦量过后,张得胜讨好地提议道:“皇后娘娘,不如让奴婢去请绝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许平君欣然一笑,这张得胜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这会却还能对她如此,也不枉她往日里对他的厚待。
“多谢公公好意!只是本宫此时乃戴罪之身,不敢奢想。”望了一眼牢狱外的一干侍卫,她又道:“若公公垂怜本宫,那还有劳公公为本宫寻来两名宫人,扶本宫迁往冷宫居住,本宫便感恩了。”
张得胜瞧了她不得动弹的双腿一眼,便承诺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让宫人来服侍娘娘!”
“有劳公公了!”
不管张得胜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他这恩她承了,往后有机会定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