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五子峰的半山腰,许平君平静自若,气也不喘一个,看得身旁的小玲珑又妒又羡,好一会许平君才意识到小玲珑目光的洗礼,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怪物。”
你就是怪物!
小玲珑在心底哀嚎,都是人怎么会差那么多呀!眼前白衣少年虽年仅十一,也算得上是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漂亮得这么不像话?!比她这个正牌女子还要明媚照人!爬个山峰吧,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走路跟飘的似地……
“你不会真是什么怪物吧?”
接收到许平君投来的异常目光,小玲珑叮了声回了神,娘咧!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一名如神诋般的少年呢!多伤人啊!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该不会真是什么神仙吧?”
许平君展颜一笑,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你看你,走路跟飞似的,真正的踏雪无痕!若不是武林高手,那便是神仙了!不然……”嘿嘿,小玲珑一脸贼笑,看得许平君愈发莫名,却也觉得有趣。
入昌邑国境内之后,许平君也不曾想即刻便寻那刘贺杀了他,而是一直闲逛,随意走着。行至一庙前,看到一个年纪与她一般,长相可爱的女孩子,衣着不凡,眉目间透着尊贵,肯定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使性子离家出走。
像这种状况,她在长安城见得太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下转身欲走,却未料那女孩子从后面冲上来拉着她的袖口,好不天真地问道:“这位哥哥可否带我一路同行?”
想了一会,许平君便也就允了小玲珑,一路让其跟着,正好做个伴。
一大早上了五子峰,小玲珑毫无意外地也跟随上来,本来以为她应是还走不到山腰便会爬不动,自己回客栈去,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许平君笑意渐浓,五千丈的高峰已爬了一半,小玲珑方叫嚷了起来,看来是她太低估小玲珑了!
“错了,我是妖精。”含着笑意风轻云淡地说完,许平君迈开步伐继续登高,留下身后的小女子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连气都忘了喘。
娘咧……妖精?
“太好了!”小玲珑兴致勃勃地追上许平君,嚷嚷着:“君哥哥,妖精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帅气啊?”
“当然。”
“哇!太棒了!你能不能多介绍几个妖精给我认识啊?”
“可以。”
小玲珑双眼发亮,蹦到许平君跟前阻去去路,让其不得不停下步伐:“真的?”
许平君笑容可掬,迈步绕开眼前的挡路者,很开怀地回道:“假的!”
小玲珑脸上大大的笑容瞬间垮下,拉着沉重的步伐长长的身影慢慢地跟在许平君的身后,却不知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
许平君心中对刘病已的思念因小玲珑的陪伴而有了转移,心情愉悦,步伐愈发轻快,转眼便将小玲珑甩于后头,不觉慢慢地没了身影。
待到小玲珑从郁闷中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才发现,孤野绿树间只余她一人,望了望高高在上的金乌,已是斜至西方,算算时辰,此时已快到此时已是酉戌交替的时辰……
不会吧?她小玲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君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怕鬼啊啊啊——”
已走至三里外的许平君听到如狼嚎鬼叫的声音,她不得不回头,不得不蹙起眉心,从来都没想过一个凡间女子的嗓音竟可以发挥到如此高的境界,这下可算是领教了。
举目望着眼前不远处峰顶五指形状的五座小山峰,她就地盘膝坐下,稍等小玲珑。
五指峰,传说中的压仙界。
自她出生有记忆以来,妖界的母亲就不停在她耳边重复着:“君儿,若有朝一日,你有缘行至齐鲁昌邑国,你可要记得上那五子峰诚心叩拜。”
为何要到五子峰叩拜?又要叩拜谁?曾记得有一次她非要追根究底不可,无奈任她如何追问,母亲都未曾松过口,只是把自己关于洞府内几天不言不语。自此,她便不再问了,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模模糊糊看不清。
许平君闭上眼,自她踏上这五子峰的第一步,背上的弯镰印记便蠢蠢欲动,微烫的触感随着每靠近五子峰顶一步而愈发浓烈灼人,似乎从峰下便在等待着,等待着一飞冲天。
凰无为何会如此兴奋呢?莫非峰顶有什么?
蓦地睁眼,许平君飞身而起向峰顶掠去,恍惚间似乎忘了什么?但是什么呢?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也已无心顾及,她只想快些到达顶峰一控究竟!
一踏足峰顶,许平君望着空旷的四周,竟在瞬间怔住。
夜静更深的黑幕下,五座指型的小山峰拔地而起,却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怎么回事?峰顶莫说何人何物了,就连一花一草都未曾有,母亲是要她拜何人?凰无又是为何物而兴奋不已?
“啊啊啊——”
正无比纳闷中,峰下突然传来响彻云霄的尖叫声,非常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回过神,暗叫糟糕!她居然把小玲珑丢在半山峰!
飞掠而下,一路寻觅那抹小小的黄色身影,许平君心中焦急,身形愈发迅速,不稍片刻便又回到了白天小玲珑阻她去路的半山峰处,却是见不到小玲珑的身影。
“小玲珑——”许平君大声叫唤,许久未有回应。
五子峰名为压仙界,又名再生峰,便因此峰是天、冥、人、妖、魔五界的交界处,通往五界之门均在此山峰中,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误闯其他四界而招来杀生之祸!传言已有不少凡人莫名消失于此峰之中!
她怎能如此大意!放任小玲珑一介凡人在此处转悠!
许平君懊恼非常,一时乱了方寸,竟是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寻起,好一会方想起寻鹤,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呢喃道:“急什么呀!怎么把自家宝贝给忘了?!”
放出寻鹤,往西北方向而去,一路飞掠,寻鹤终在一处山洞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许平君收回寻鹤,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洞内走去,能让寻鹤举步不前之地绝非一般,她还是小心为上。
步步为营,逐步深入,洞内阴森冷冽,寂静得让人发慌,当然她例外,却也让一阵双一阵的阴风吹得浑身不舒服,若是小玲珑真入了此洞,岂非凶多吉少?
眉心紧蹙,脚下愈发快步轻移,一张娇俏的面容也沉下了几分,不管是何方妖孽,竟敢在她眼皮底下伤人,简直就是找死!
正全神戒备,突然一阵清香扑鼻,她被来者拥入怀中紧紧抱在胸前,别于师兄尘未天的玉兰花香,而是另一种如******开的清香,更是让她心酸的味道,艰难地轻启樱唇:“怎么来了……”
听着娇柔却略带哽咽的嗓音,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青丝,鼻间满是她芬芳的发香,因日夜兼程更因思念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傻女子……真是坏透了……”
泪顺着脸颊滑下,长密的睫毛掩下琉璃色的眼瞳,许平君眸中的柔软刻意被埋藏,灿烂一笑,她转身回眸,眉宇间皆是笑意:“病已怎么可以冤枉我呢?人家可是好人哦!”
“好人?”刘病已唇边含笑,看着她的笑颜,他眸中满是柔情,就算她是妖女,就算她是万恶之源的妖孽那又如何,他依旧视她为珍宝,此生依旧非她不娶!
“嗯!”许平君重重地点下头,贪恋地盯着眼前有许些日子没见了的俊容,怎么愈发清瘦了?“你一定没好好吃饭,没好好休息,没好好照顾自己,是么?”
“小平君……”
“嗯?”许平君轻应着。感到他的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刘海,粗糙的触感让她止不住颤抖,这样的柔情,这样的细腻,不是她所能拥有的,更不是她所能沉沦的禁忌。
毫无痕迹地退开他的柔情蜜意,许平君转身大步迈开,心中萌萌发芽的情意即如枯萎的花朵瞬间凋零,一片一片深埋尘土。
刘病已压下眉峰,大步上前拉过突然躲得远远的许平君逼她与他正视,满面阴霾:“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跟你说了什么?还是……”
“没有!”毫无证兆的失控,许平君大声否定。
看着如此失控的许平君,刘病已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再次紧紧地拥她入怀,低沉的嗓音满是宠溺:“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小平君你要记得,我刘病已永远站在你的身后,等着你!”
“病已……”无力叫唤着,许平君多想回抱身后的依靠,可她不能啊!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失魂落魄地低吟着:“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我——非来不可!”刘病已坚决地道,眉峰因许平君的抗拒而皱紧,一张俊容寒得有如千年不化的冰山。
“非来不可……”而她却非走不可,留不得!天啊,这是一个多大的玩笑,多殘酷的游戏!师父,您说对了!这红墙碧瓦之地真会要了我的命,比要了我的命还要让徒儿痛苦啊!
心如刀割的许平君止不住的泪似珍珠断了线,无止境地往下掉。
冰凉的泪珠落在刘病已紧抱着她的手背上,慢慢晕开,慢慢融化。他的人,他的心,他的寒冰,他的思念,他的责怪,他所有的一切在瞬间投降。
“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也不管你是因何缘由……不问了,再也不问了……”刘病已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响,深情的坚定诉说着他的执迷不悔!他只要她好好地开心地幸福地生活着,那就够了,够了!
“唉!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但是我怎么越看越糊涂呀!”不知在旁站了多久的小玲珑终于忍不住出声提出她的疑问。
许平君抬首向洞内转弯处看去,这才发现全身狼狈的小玲珑正一脸狐疑地盯着她与刘病已。刘病已这时也才恍过神来,他都忘了这个让他不小心救下来的小女孩了。
“小玲珑,你没事吧?”许平君步近关切地问着,对小玲珑她是愧疚的,幸好没事,否则她难辞其疚。
小玲珑对着许平君笑了笑,笑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神情百般认真地盯着她瞧,瞧到她不自在地连咳两声,问道:“小玲珑,你在看什么?”
“小平君?”小玲珑狐疑地试唤着,目光来回在许平君与刘病已二人瞟动,最后回到许平君那张略显苍白的娇颜上,甜丝丝地唤着:“君哥哥,你不是叫白君华的么?那位大哥哥为何唤你‘小平君’?”
还有,君哥哥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小玲珑这一句却不敢问,怕问了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许平君强作镇定,努力不回首见到那一张让她想爱却又不能爱的俊容,不让自己有反悔的机会。
“小平君,你是准备永远不面对我了么?”皱眉盯着始终背着他的倩影,刘病已心情非常糟糕!
听着身后的质问,许平君仿若未闻,径自步入洞内深处,逐见一头四足八手的怪物倒于血泊中,已是气绝多时。全身艳红如焰,模样似神兽麒麟四足踏地,又有蜘蛛八爪张狂,虽已气绝,那双如血的眸仍瞪得让人心惊!
可以相象,方才的情形是多么的危急,若无刘病已,小玲珑必死无疑,她亦将为此愧疚一辈子!
见许平君情绪有些不妥,孤身一人走得没了身影,小玲珑拦住想跟着入洞深处的刘病已,提出心中的疑问:“奇怪了这位大哥哥,你为何唤君哥哥为‘小平君’呢?两个大男人这么叫不觉得奇怪么?”
望了一眼衣衫狼狈的小玲珑,刘病已方想起此时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更非久留之地,迅速步往洞内深处拉起仍在观望的许平君,紧攥着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下山!”
说完大步迈出深洞,全然不顾身后小玲珑的叫唤,他拉着似乎成了木头人的许平君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气得小玲珑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在前面两人亦步亦趋,生怕又被丢下,又遇到一只怪物,又被抓了去,恐怕没有第二个像那位大哥哥一样迷人的美男子来救她了!
郁闷!看着前面手牵手一直走回客栈的两个大男人,小玲珑一路那个郁闷,要是她在中间那该有多好!
正色色想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张美美的冰容吓得她回了魂,看清了才知道原来是恩人哥哥!
小手拍了拍心口,不满地叫着:“喂!大哥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啊?要是我被吓死了,那你辛辛苦苦从怪物口中救下我不就白费心机了!”
刘病已扯了扯嘴角,有点被眼前的小不点给逗乐了,好心情地说道:“错了,一点也不辛苦,故而就算我吓死了你,那也只是我从来没救过你而已。”
小玲珑盯着刘病已弯起的唇,薄薄的瑰色唇瓣就像是朝晨下盛开的花朵般诱人,为他俊美的面容添加了不少美艳,一时竟是看呆了眼。
刘病已被看得不耐烦了,一拂袖背过身,冰寒的气息又笼罩全身,冻得小玲珑回了神,满脸的莫名,纳闷自己怎么突然惹火这位美公子了?
小心翼翼地窜到刘病已跟前挡住他欲跨入客栈门槛的步伐,仰首对上他的有如黑夜的双眸,吞了吞口水才问道:“大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刘病已看了她一眼,侧过身跨入客栈,双眸扫过大堂最后定在步往二楼客房的楼梯上,正想往楼上走,衣袖却让人给扯住了,他回眸看着扯他衣袖的小玲珑,轻声令道:“放手!如果你还不想死!”
“嗖”的一声放开手,小玲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色的衣影翩然离去,原本扯住紫袖的手指僵在半空,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