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
“嗯?”
“大哥哥——”
“……”
少女嘻嘻笑开,极是满意少年有些防备的神情,右手翻转之际,原本半丈高的弯镰刹那失了踪影。如此幻化的神奇,看得少年有些眼花缭乱,防备的神情转为愕然,斜睨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阻神锏,心中莫名。
“大哥哥,我不是也唤大哥哥很多次了么?较之九尾姐姐,大哥哥与我的干系也非浅哦!”少女黑白的大眼里闪着狡黠的眸光,充满了算计。
少年哑然,明知她是强词夺理,却也无可奈何。妖狐即已被逃,他也没兴致与她争辩,索性由她,转身拂袖离去。
狐狸与狸猫虽只是一字之差,但本性却是差之甚远。狐狸妩媚凶残,以食人心为喜;狸猫虽算不得温驯,却也非凶残之辈。
却无论如何,均为妖界同类,何苦自残呢?她自是能帮则帮了。
夜已过亥时,隐隐的灯火朦胧,街面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人。
束发少年在前,黄衣少女亦步亦趋地随之在后。
“别再跟着我!”少年再也忍不住,转身回首对着少女低斥,温文俊秀的面容已变了颜色。
少女停步,很是无辜地睨着一脸薄怒的少年,眸中盈盈水光流转,少年一时哽住,再多再重的话语生生被梗在喉底说不来了,叹了一声后,气势薄弱地轻道:“姑娘,请别再跟着我了,回家去吧。”
少女素手伸于半空,手掌摊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红竹鹤立马从半空停到她的掌心之上,很意思地转了几圈,以示回应自家的主人。
少年称奇,目光不由地被深深吸引住,“这是何物?”
“寻鹤。”少女爽快地答应,已无适才的水光闪烁,颇煞有其事地说道:“大哥哥可别误会,是寻鹤要跟着你,我则是跟着寻鹤,而非跟着你哦!”
寻鹤,乃玄门之物,以寻得主人要寻之物、之所、之人为已任。当然这些除了她玄门中人,旁人是不知的。
少年听罢即时瞪目膛结,一会却反而浅浅笑开。
不知是不是气极反笑?少女有些疑虑,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哥不让我跟着也可,但劳烦大哥哥告知这许狱吏的家在何处?”
许狱吏?据少年所知,杜县刑狱中只有一名姓许的狱吏,“姑娘问的可是许广汉许大叔?”
“正是!”少女大喜。
“姑娘找许大叔有何事么?”
少女不语,低首看着自己扬起的裙裾,银白的短靴轻踏地面,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何事?她即是狸猫白君华,亦是凡人许平君,回许家见二老,应该算是认亲吧?
穿街走巷,几个拐弯,少年指着一家门前有一棵杨树的院落,说是许家到了。
少女才知道原来她要找的许家其实并不远,只是让她绕过头了。不对,是寻鹤把她给带过去了!指腹触及怀中变回圆珠子的寻鹤,若有所思。
甫进许家院门,看着陌生至极的院落,少女较之脑海中原来许家院落的记忆,竟是无一处相同。也对,此处乃是杜县,而非长安城,自然不是原来的许家院落了。
出乎意料地是,带她到许家的少年竟是熟门熟路直往许家堂上走去,待她随到堂上。
堂上并不宽敞,四周点着烛火,明亮的红光照得堂上之物均清晰不已。
正中挂着一幅万里江山水墨图,颇有大气之风;图下是一方矮桌,其下又铺着一层蒲席,席上放置四块软垫。
除此,待客之物倒是样样俱全,简朴素洁,却无半件华贵奢侈之物,可见主人家亦是两袖清风,非富庶之家。
记忆中还在长安城内的许家与此刻在杜县的许家,其布置虽有些不同,却均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忽而见到一样熟物,她百般欢喜地跑到堂上角落,拾起用碎布缝纫而成的布球。
她记得这原本应放置于她寝居床榻前的布球,怎地放到这堂上呢?
看着在堂上自顾自玩着布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许夫人这才想起今日把女儿幼时心爱之物洗干净后,她捧着布球坐在堂上看着发呆流泪,后经邻居一喊,她匆匆离去,随手把布球搁于堂上后,倒是给忘了。
少女似乎并未发觉堂上多了三人,未曾停下飞翻于她足尖的布球,一径玩得满汗淋漓。
许广汉夫妇一时站在堂上均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均想起自己的女儿平君也是这般喜爱踢这布球,一时睹物思人,两人均怔愣在旁未言一语。
束发少年神情诧异,似是想起何事,竟也是一副怔愣的模样。
片刻之后,许广汉沙哑着声音,几近呢喃地轻声问道:“病已,这位姑娘是……”
“……是半路遇到的姑娘,她说……是要找许大叔您的。”
“哦?”许广汉与妻子对看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识得如此娇柔俏丽的少女了?
许夫人微嗔了夫君一眼,轻唤道:“姑娘……”
少女接住足尖踢起的布球,回身看向堂上大门处的许广汉夫妇二人,看着两人的面容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苍老了许多,特别是母亲,白发竟是增添了不少。忽而想起自己身在妖界的母亲,她心中感触,一时红了眼眶。
“姑娘,你这是……”许夫人见状手忙脚乱地走近少女,着急地问着。
少女摇动螓首,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方道:“爹爹娘亲在上,不孝女儿平君回来了。”
许夫人一听,眼前突然昏暗一片,险些晕了过去,还好有许广汉忙搀住她,两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尊跪在地的黄衣少女。
“平君……你是我的平君……”许夫人连窜的泪珠扑簌而落,刻满苍桑痕迹的面容悲喜交加,一时站在原地竟是无措不已。
“五年前,女儿险些丧命,幸而道长师父收留教诲,远至浮灵山习法,如今女儿安然无恙,方能归来承欢爹爹娘亲膝下。”少女扑入许夫人怀中,声音有些微的哽咽:“爹爹娘亲,平君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了!”许广汉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小平君……”
许平君听到在旁的少年惊呼而出的三个字,抬首透着泪眸看着面貌有些陌生的少年。记忆中的只有一人会如此唤她,而她离开之时“他”不过是总角之年,算算到如今,若再遇到“他”,也应是与眼前这大哥哥一般年岁了。
莫不是……
“病已?”
“小平君!”
这一年,许平君年十一,刘病已年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