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内,月落与莺歌齐齐跪于御案之下。
许平君出宫已有十数日,音信全无。
任刘询再如何追问,月落与莺歌也只有求他恕罪的话,其他的她们均半点不知,这也是实话,许平君出宫去了何处,她们确实不知。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刘询大怒,月落与莺歌齐跪于宣室殿内的情景。
“身为椒房专职侍候皇后的奴婢,竟是连皇后去向都不知?!你们简直混帐!”刘询自醒来不知问了多少回许平君的去向,初时说是回了岳父家,他也不惜深夜造访昌成君府,却未见许平君半丝身影,深觉蹊跷,他未惊动许广汉便回了未央宫。
翌日,终在他的威严之下,月落与莺歌自知瞒不过刘询,只好实话实说,然而任他再如何震怒,她们也说不出许平君的去向。
至今已有十数日,他已是心焦如焚,连宫内为他选秀的事宜也在他大怒之下暂搁了下来。
一方面他严禁许平君私自出宫的事传出椒房殿,只道皇后娘娘身体欠安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而另一方面他已命月落让潜伏在长安的君临宫人到处暗寻许平君的下落,希望可以尽快寻得。
由于慑于刘询的帝王霸气,椒房殿内的宫人黄门是半点风声也不敢走漏,却未料今日霍光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得知许平君未居深宫主位而是擅自离宫而借题发挥,暗讽中宫失仪。
下朝之后,刘询召来月落莺歌,便让她们在宣室殿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也不言不语,直到方才方口出怒言,却让月落松了一口气。
姑爷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要可怕得多,如今让她们跪了两个时辰之久方开了金口,也说明了他的火气已有所消去。
默默承受着刘询的责备,月落莺歌一声也没辨解,只是低首瓴听着圣训。
刘询怒视着月落,只因在小平君那失踪一年的时日里,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小平君对他是多么重要,他再三叮嘱她定要好好护着小平君,结果她却令他非常失望!
月落感受着头顶上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头垂得更低了。她自是知道刘询的想法,她也很着急小姐的去向,可小姐看似温顺,实则是固执得紧,小姐若决定了一件事情,任谁也改变不了啊!
莺歌也察觉到刘询对月落的格外震怒,不由瞄了身旁同跪着的月落,心里念着皇后娘娘要快些回来,不然月落怕要吃苦头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跟着皇后娘娘去的!容奴婢寻回皇后娘娘,再请陛下重责!”月落万分懊恼没有坚持跟着许平君出宫,倍感自责的她只能不停地磕着头来恕罪。
“奴婢没有侍候好皇后娘娘,奴婢也有罪,请陛下重责!”莺歌也磕起头来,与月落一同承担罪责。
刘询看着月落磕得额头渐出红印,再磕下去必磕出血丝来,寒着的一张俊容不禁微缓,挥了挥手道:“都起吧。”
“谢陛下!”月落莺歌起身谢恩。
莺歌颤颤惊惊,面容仍缓不了一丝血色,而月落则是平静得多,她本就冷淡,只是心中忧挂着许平君,面容带了深深的自责。
“宫外可有进展?”刘询问着月落,月落自知他问的是宫外君临宫的人寻许平君下落之事,然莺歌并不知晓君临宫,自当是刘询派宫里的人往宫外寻许平君之事。
月落垂首再次跪下,“奴婢办事不力,至今未有消息。”
刘询微叹出一口气,他知这天地间有五界,月落却是不知,若小平君出了人界,就算君临宫的人翻了个底朝天,那也是枉然。他也知小平君要做的事一向无人阻得了,他又何苦迁怒于月落莺歌二人?
示意再次跪地的月落起身,他说道:“这也许怪不得你……起吧!”
月落抬首,望着御案后端坐的刘询有些疑惑。
察觉到月落的疑问,刘询收回心神,顿感有些疲备:“你们都下去吧。”
月落见刘询如此,心中自责更深,轻应一声诺后,便与莺歌退出宣室殿。
两人起身时,莺歌险些又摔下,幸好月落眼明手快接住了她,莺歌感激地对月落报以一笑。
毕竟月落乃习武之人,跪了两个多时辰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对毫无武功的莺歌来说,却是不得了了。
她们正要跨出殿门,服侍于刘询身边的张得胜正好入殿禀报:“禀陛下,如陛下所料,霍婕妤娘娘果真率众到椒房殿要向皇后娘娘请安。”
“不是让你们设法拦住么?”刘询利眸一冷,张得胜已双膝及地跪下求饶。
“奴婢无用!请陛下恕罪!”张得胜也是有苦说不出,想那霍婕妤是何人?连刘询平日也都让她一分,他区区一黄门哪拦得住她?更是不敢拦啊!
刘询冷哼一声,快步走出宣室,往椒房而去。
这霍光还真让他女儿到椒房摸清小平君是否还在,若让他父女二人知晓小平君果真不在,那霍光便有了废后的借口!
霍光既然那么想让他的女儿登上后位,他便偏偏不让!
何况他的皇后,除却小平君,再无他人!
一入椒房,远远便能听到霍成君撒泼的尖锐声音,已不见她往日刻意在他面前装的柔美声线!真真恶心至极!
含着怒,刘询快步踏入椒房正殿,椒房殿内的宫人黄门皆跪了一地,霍成君正坐殿中主座,一副椒房女主人的姿态。
刘询的突然到来,他又不让人通报,直接进入椒房,霍成君自入宫一直保持的柔美形象在他踏入椒房的那一刻起,尽数毁去。
除了愕然之外,她更多的是懊恼。
愕然之后,她盈盈一笑,起身行跪拜之礼:“臣妾叩见陛下。”
椒房内的一干宫人黄门也皆腑首叩拜:“奴婢叩见陛下!”
他睨了她一眼,再移向跪了一地的椒房殿宫人黄门,寒声道:“都起吧!”
“谢陛下!”霍成君与众人谢恩。
“你在此做甚?”他就站于殿内,也不上前于主座落座,冷着一张俊容问着霍成君。
“臣妾来向皇后姐姐请安。”见他如此冰寒,霍成君不觉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
“皇后身子不适,朕不是早就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么?”刘询重审着他开过的金口。
“臣妾知罪!只是皇后姐姐凤体不适,臣妾日夜忧心,今日终是忍不住来看望,还请陛下恕罪!”听刘询口气大有问罪之意,霍成君连忙跪下请罪。
“既是知罪,还不退下?!”刘询即下逐客令,听得霍成君颇为难堪。
“臣妾忧心皇后姐姐凤体,望能见皇后姐姐一面,也好安臣妾的心。请陛下成全!”壮着胆,霍成君低首将话说完,大有不见许平君便不罢休之意。
“大胆!”刘询大声斥喝,“区区一嫔妃,胆敢与朕叫板!”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见皇后姐姐一面,陛下何故一再加以阻拦?莫非皇后姐姐不在椒房么?”咬着下唇,霍成君的脸色微泛青白,忽想起父亲之言,更想起父亲在朝之势,一时勇气俱增霍了出去,她抬首仰视那一张令她魂牵梦萦的俊容,硬是将话给挑明了。
刘询微眯黑眸,锐利的眼神似是要将人撕碎。
霍成君被他看得有些颤颤发抖,娇小的身子渐渐僵硬,似是落入冰潭的落叶,寒心彻骨。
忽地,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回荡在诺大的椒房殿中,久久未息。
宫人黄门们在听到声响的瞬间抬首,更在下一刻看到被刘询打了一巴掌而跌坐在地的霍成君而迅速低首,不敢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