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园在城市的另一端,不像开发区如此荒凉,那里的经济体系已经发展壮大,几乎整个城市尖端的科技业务都在那边落脚,包括仓储、物流、信息技术……所以亚美在那里的分点可谓是最重要也是最具代表性的。
莫西里选择那里仓库的目的性可见一斑,这是一招死棋,将亚美的生死一锤定音。在医药行业里,人人都明白亚美最大的库存就在科技园,那是亚美药品的中心枢纽。一旦假药在那里被揭发,任由本事多大的达官显贵都无法洗白亚美,亚美多年经营的所有成绩都将毁于一旦,并受到法律的严惩。
况且干这种不法勾当多半是在前几天晚上那种穷乡僻壤发生,在如此重要的核心区域发生的话,还是从未有过的大事件。
路上小黑不停的擦拭的相机镜头,调整着相机,我不清楚他这是在摩拳擦掌的为将要面对的大新闻做准备,还是过于紧张有些无从下手。
我有些忧心,一只手搭在了他的相机上,小黑的动作停下了。
“小黑,今天过后,你可能就是记者界炽手可热一名新星了,这将会是你生涯中里程碑式的大成功。”
而这成功是建立在一家几十年的大企业崩塌的废墟上,我心里有些不舍与歉疚。
“其实我还没准备好,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
他对这件突如其来的“礼物”仍旧有些畏惧。
“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任何事只有尝试过才知道自己行不行。”
我鼓励着小黑,希望给他树立多一些自信。
“以后报纸上就会登出——‘揭黑记者狄强强’,也是个挺响亮的头衔呢。”
我偷着笑,替他想好了出尽风头的那一幕,小黑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也腼腆的笑了。
我们来到科技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还在天边苦苦挣扎,不肯黯淡下去,但路灯已经通电,把道路照的通亮无比。
这是一次明目张胆的暗访行动,我跟小黑没有合理的身份进入,又一次被迫强行潜入了。
亚美集团在科技园仓库的占地面积可以说是整个园区最大的,分ABCD四个区,每个区占地面积都有一千多平方,而且各个区所存储的种类不尽相同,B区是专门放置已装箱且准备销售的药。
我们把车停在了稍远的地方,隐蔽在矮灌木丛之后。
小黑跟着我徘徊到了B区仓库院的正门处观察,园区四周都是高墙且有监控,我们没有身份牌,门卫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进入的。
正门口电动门关的十分严实,一点人缝也没留下,传讯室里也有保安坐镇,丝毫机会不给啊,看来谢蝶儿并非大言不惭,确实没有普通记者能探寻到药的下落,可我们绝不是普通记者。
B区里一共罗列了二三十个药品仓库,而B1仓库则就是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莫西里调换出来的真药估计就是B1库里的,以他的职权,完全可以操纵亚美集团里任何一件事。
所以B1库都是常年密封,门可罗雀的仓储重地,但越严实的地方,所知情的人也就越少,更没有人会天天查备里面的货,不其他小仓库,每天都有大量药品流入流出,不时都会有配货车辆前来提货或存货。
说着,两三辆中型卡车风尘仆仆的从远处驶来,一看就是那种专业跑长途的,可能是别的城市派车来亚美提货的。
蓝色的大卡车土里土气,轮胎后的挡泥板上溅满泥水,货架上盖着厚厚的雨布,也是经历过雨打风吹后,破旧不堪的惨状。
几辆卡车依次停下,发出特别刺耳的喘气声,司机从车上跳下,拿着单子与保安交涉,请求进入。
我心生一计,没有时间和小黑解释,拉起他冰冷的手就往离我们最近的,在监控之外的卡车奔去。
到了卡车屁股后面,我抬脚就踩在后轮胎上,扒着卡车就纵身直上,也不顾翻身时的姿势,翻滚进了雨布下面。
小黑在下面畏畏缩缩,我掀起雨布露出头,对他使了个命令的眼神,他一脸蛋疼,放弃了抵抗,也随我跳上卡车,栖身于雨布之下,我们安全了。
在乌黑的雨布下,小黑就像彻底隐形了似得,他察觉到了我在笑,咳咳了两声,又心惊胆战的问我。
“我们这算非法入侵吗?”
“嗯……”我沉思了一秒钟,“如果成功找到药品就不算。”
汽车发动了,发出闷雷般的启动声,在驶过大门的减速带时,卡车后半身的减震效果十分不理想,颠的我屁股都痛了。
我把雨布掀出一条缝,确定远离了门口保卫的警戒范围后,在卡车拐弯减速的瞬间,和小黑双双跳下车来,隐匿到没有照明的阴暗里。
宽广的园区井然有序的坐落着大小不一的白顶仓库,每个仓库卷闸门上都有涂着反光涂料的仓库编号,以便夜晚工作的人识别。
我们顺着园区的边缘移动,谨慎的规避着摄像头,以防保安发现。
仓库的顺序是按照由大到小排列,越靠近门口的仓库越经常使用,所以我们的目标则位于B区腹地。
前面仅有两层楼高的小仓库里灯火通明,工作人员依然在里面忙碌着,而后面几座大型仓库却黑影幢幢,悄无人烟。
我们如履薄冰的在暗处寻觅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B1仓,高大的卷闸门在月光下反射出道道寒光,避开了前门的监控,在几株大树的幽暗阴影里找到了安全出口的铁门。
防火的安全门坚硬厚实,门栓上挂着把特大号的铁将军,虽然长期无人启用,但并没有生锈,看来一定是定期更换过的,以防危机时刻打不开。
我拿出钥匙,插/入旋转,铁将军发出沉重的低嚎,推开铁门时又传出尖锐的金属刮擦声,着实让我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在这里功亏一篑,就太惨了。
进了屋,我掩上了门,并没有锁,防止突发情况需要快速逃跑。
小黑从包里娴熟的掏出两只手电,一片昏沉的黑暗里照出两道探寻真相的光柱。
进入内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辆运送假药的大货车,可见这间仓库体积有多大,都能随时吞吐一辆重型货车。
围绕着停驻货车的中央空地,四周都是一排排的金属架,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罗列着未出仓的货箱,纸箱上都已印好亚美的标签,随时可以出货。
金属架都有三层楼高,需要电动梯才能搬运顶层的货物,每列金属架上都有字母标签,把药品的类别逐一划分开来,以防混淆。
我向小黑示意——现在就可以开始拍照。
他用嘴巴叼着手电筒,提起相机,每一次闪光灯都将仓库内部曝光无疑,拍了几张货车外部后,我发现车厢没有锁,拉开了货门。
一道闪光划过,货车里空无一物,所有假药都被归还于真药所放置的原位了?
这可麻烦了,要从这么多药箱里找假药的罪证……可能莫西里觉得这样可信度更高吧。
我想想被烧掉的真药有那些类别——氯沙坦钾、索拉非尼片、伊马替尼胶囊……
我跑到目录处寻找我这些药品的存放架,大概锁定了方位后,小黑跟着我开始下手。
不一会,我们爬高上低的从铁架上弄出了几个包装完整的纸箱,果然没错,这几个箱子上浮灰都很少,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小黑开始细心的拍摄,我提醒他一定要把亚美的标识拍进去。
用钥匙刃划开纸箱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黑,你带那种密封的取证袋了没。”
他咬着手电,支支吾吾的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透明袋子。
我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掐着一只药瓶,丢进袋子封好,记录在相机里后,把装好药瓶的袋子放入小黑包里。
我们陆续把剩下的几个箱子里的药瓶各取出一支,收纳完毕后,物归原位。
小黑的拍摄一直没停歇过,为了万无一失,我又重新打开了一瓶密封完整的药,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白色的片状药。
我倒出一些后,在手指间揉了揉,对小黑说。
“敢不敢尝一颗。”
即使我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仓库里,任何窃窃私语都能听的一清二白。
他吓了一条,一脸尴尬,连忙摇头。
我冷笑了一下。
“是面粉!”
我向他伸出手指上的药片,药片在揉/搓下已经涣散开来,分离出白色的细碎粉末,这不是面粉还能是什么。
“这是假药。”
我冷静的告诉了他真相。
他刚刚拍好我手指上的药物,惊愕之间口中的电筒掉落在地,他本以为这都是亚美失联的那批贵重药物,可真相让事情的严峻程度拔高了十几个档次——亚美贩卖假药?!
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照向我们身后的一片阴影里,而阴影里朦胧显出了一个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