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逃的胡骑早已绝尘而去,沈落石的杀戮却远未停止,成片的边城士卒纷纷倒在他的黑色刀光下。
沈落石的眼前弥漫着鲜红的血,手里挥动着漆黑的刀,黑茫四射,泛着淡淡的黑气,杀气直透天地。
惶恐的边城士卒四散走避,沈落石疯狂的挥刀砍杀。
朱尔丹紧张的看着赵大壮校尉,期待着他发号施令。
赵大壮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艰难的挥动一下手中的令旗:“放箭,射杀!”
刹那间,快箭如雨,射向狂乱的挥舞血饮刀的沈落石。
“住手!”
人影飘忽,刀光如风,空中疾驰的箭雨纷纷**,一直跟着沈落石的老兵终于出手。
箭雨落尽,残破的刀光逼近那一片黑色的刀茫。
追风一刀!
已经是边城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传说中的追风一刀终于又回来了。
它比风更快,比传说更神奇。
刀虽残缺,刀风依然完整,依然犀利。
萧萧劲风,无空不入,穿透了黑色光芒的每一个空隙,每一个漏洞。
刀光映出了黑暗中的光芒,刀风吹醒了迷乱中的疯狂!
一刀凄厉的黑光划过,天地一片死寂!
“好快的刀,小子,你终于回来了。”老兵提着那把残破的刀立满天血雾中,淡淡的说。
话未落,一股鲜血自颈项处喷薄而出,人已倒下,脸上挂满了微微的笑意。
对老邢这样的人,杀人的人死于杀,是一种最欣慰的荣誉,最彻底的解脱。
他是笑着离去的,传说中有一种神奇的死亡——兵解。
死在了刀光对决之下,死在了天下第一魔刀之下。
他是被对手以最快的出刀,最短的时间击杀,最小的伤口,最少的流血,短暂的痛苦。
他的死得到了对手的尊重,他的死唤回一个未来的绝世天才,也报答了一份相交几十年的恩情。
他活着没有得到过万众景仰的殊荣,他的死得到了做为一个武者,一个刀客应该拥有的尊重。
沈落石茫然的抱着老兵的尸体,朝着血红的夕阳下的军营走去,边城士兵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长长的涌道,眼里充满愤怒,仇恨,恐惧的目光。
此时此刻,沈落石的世界里剩下的只有孤独,只有伤心,只有失落。
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朋友,因为他残杀了太多的朋友;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兄弟,因为他残杀了太多的兄弟。
他失去的是一种共同生死,浴血拼杀中结成的情谊和信任。
他伤心欲绝,却不再有人相信,有人同情。他们绝不会相信一个疯狂砍杀自己兄弟,朋友的人,理由仅仅是因为一把刀。
老邢的追风一刀完全可以杀了他,却选择了放弃,而他手中的刀却割破了老哥的颈项动脉。
他能跟谁述说?谁有会听他述说?
……
荒凉的边城旷野,一座新堆的土坟,坟前插着一把残破的刀,在萧瑟的北风里颤抖着,发出低沉的悲鸣。
一个消瘦落寞的年青人静静的守候着,任乱风卷起的尘沙,纸灰扑打着那张清冷僵硬的脸。
“沈兄弟,已经三天过去了,你该回去了。”两鬓如霜的凌月弧不知何时已立在沈落石背后,眼里闪着苍凉的泪光。
“回去?回到哪里?”
“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回到你生活的世界?”
“没有人再会相信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容纳我。”
“你错了,至少有一个人是相信你的。”
“谁?”
“我,凌月弧。”
“可是我辜负了将军的重托,不但没有保护好老邢,反而亲手杀了他。”
“老邢不是你杀的,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已。”
“自杀?”
“不,是兵解。”
“兵解?”
“不错,是每一个刀客最高的境界,是一种解脱。”
“解脱?”
“对于一个拼杀一生的老兵,绝不愿意面对老死床榻那种落寞,平淡,无奈。他的归属又在哪里?他不得不面对,却又无法面对,所以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酒。
面对他生命的最后一场搏杀,他选择了彻底解脱,并在那一刻将他的生命融进了你的生命。”
“他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沈落石有些惊骇起来。
“你错了,不是灵魂,是刀魂,一个刀客的刀魂。无论乾坤如何变幻,岁月如何流转,江湖刀客的生活永远是想似的,命运永远是相通的。你的命运就是老一辈江湖刀客的命运的轮回。
有你在,老邢身上的刀客精神依然存在,江湖也会因为这种精神的存在而无比精彩。”
“虽然如此,可是我杀了那么多兄弟,无法再回军营。”
“每个江湖人,都难免错杀一些人,何况在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但求快意人生,天地纵横,有时难免做一些有愧于心的事,但只要有功于天下苍生,又有何撼?干大事不必拘泥小节。”凌大将军凝视远方,悠悠的说道。
“杀身边苍生以救天下苍生?”沈落石疑惑的看着凌月弧。
“哈哈,我只是就事论事,开解于你。既然你不愿回到军营,我也不能勉强你,也许有一件事更适合你去做。”
“什么事?”
“军中秘探。”
“密探?”
“不错,深入胡地搜索敌方军队位置与实力,探测敌方境内地形,风土,人情。这是孤独的职业,只有孤独的人才能胜任。”
“可是我刚刚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黑色刀太显眼,很难在敌境活动。”
“你不必回到这边的战场,这边的战事我已另有安排,我需要你向西开辟一条通道。”
“西面?不是沙漠吗?”
“沙漠的背后,还有无数的王国。”
“西域?”
“不错,我希望你帮我军打通西去的路线。一条断绝多年的运马路线。自从萨布崛起,联合了胡人九部后,这条线便断了。只有这条线通了,我们就不必困守边城,可以远出边塞,彻底解除边患。”
“就我一个人?”
“不,是一队人,你是其中之一。”
“为何要我加入?”
“我希望你会在这次西进中逐步锻炼成长,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希望你能够活着回来。”
“其他人呢?”
“已经在西去的路上。”
“哦!”沈落石有些不解。
“你是单独行动,暗中保护这支队伍,必要时也可以调动他们配合你的行动。”
“我如何知道他们是自己人?如何调动他们?”
“他们中有人你认识,这是我的令牌,可以调动我部下任何一支部队。”凌月弧拿出一张通体碧绿的玉牌。
“我认识的人?”
“朱尔丹,这个人你应该并不陌生。对你来说,这可是一次非同寻常的西进之旅,绝对够挑战性。”凌月弧诡秘的笑了。
“有他一路同行,确实够有挑战性。”沈落石泛起一丝苦笑。
“老邢这里我会派人好好照看,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凌月弧挥挥手,荒原独狼孟九奔牵着两匹骆驼出现在沈落石面前,沧桑的脸满是风沙刻痕,面无表情的立在哪里。
“孟九奔是北地荒原的常客,他会带你穿越沙漠。”凌大将军交待完便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