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离职的时候，心一狠在21cake订了个蛋糕，看着官网上那些选料上乘，做工讲究，不搞团购，必须提前N小时预订的精选，后面的价钱更加反映了他们的价值。选来选去眉头发紧，想想苦苦敲下千把字也堪堪换来个巧克力慕斯，不用多思已觉心塞。卖字者贱，存款已是让人面红，更可况对于身处裸辞困窘的人来说，一下子输出好几张毛爷爷也算是大手笔了。难怪同事一边大啖蛋糕的时候一边感叹，哎，你这样真是提高了离职之礼的标准啊，让我们剩下的人如何是好。
听后心中有些许惊叹，竟然他们也是做好离职的打算么？但谂多一层，又觉得未必。Y的男朋友即将辞掉家乡的工作来帝都相伴，男友的工作尚在空谈中，她又怎肯放手眼前的安逸？Z君还打算借此平台一展抱负呢，即使明知相性不合，但离公司十余站地的小区里尚有一个月租3000大洋的一居室要供养，他又怎敢心生离意呢？在帝都稳扎一席地多么不容易啊，这本来就是个专治各种不服的地方。
思绪被拉回来是因为一个长辈轻问，“咦，有蛋糕啊，是谁生日么？”微笑地说出了原委，她也禁不住诧异了几分。说到底还是90后啊。我分明从她的脸上读到这几个字。但还是顺手拎走了一份，即便我们的工作关联只局限在同一屋檐下，这并不妨碍她微笑地吐露一声珍重。
蛋糕，好像更多的时候都是跟喜庆之事联系在一起的。生日，寿宴，纪念日，这些都是需要蛋糕的场合，当然婚宴上也总不缺那几层高的粉红围城。记得林夕写过这样的文章来讲生日跟蛋糕的牵连。
“我的祖母和母亲以及我的姐姐，甚至我的好友的母亲，都不约而同以为生日之日不宜洗头，一旦湿了，据说，每滴肥皂水都要在过世后，一一喝回。这些母亲们每逢自己或别人的生日，变谨记而且到处劝诫人，不要洗头，剪发也不好，好端端不要在生日伤自己体肤云云。至于蛋糕，反而是其次的。吃了，只不过是为身体摄取高度热量，抹了，也只为脸上多添点白。她们只重视好日子不要做什么，反忘了好日子要做什么得到什么才算好。”
一年到头有多少个日子能把蛋糕吃进去呢？不算那些心情郁闷渴求热量的时刻，大概真的只有生日跟婚宴吧。别人的生日或婚宴，自己都不敢多吃，每挖一小勺都要默默在心里算一遍卡路里跟热量，再换算成要跑多少分钟。但是轮到自己生日的时候，却总是感觉蛋糕才是真正带有“庆祝”意味的代表。但若果被问到“你要一份礼物还是要一小件cake？”大部分人都只能二选一，于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找不到那个把一片真心寄托在一份黑森林里的人。是啊，在一份估价几何的礼物面前，一份cake算什么？大概这就是a piece of cake的真正用意吧。
就像林夕说的，生日是个好日子啊，老一辈代代相传的禁忌却把这个日子弄得敏感了。剪发不能，伤及发肤；送钟不能，意头不好；送表不可，太多象征；碗筷杯碟，唯恐破碎。什么都不好，什么都斟酌，只因过于敏感啊。本来是平白无故的一天，却被人过得小心翼翼。对着商家经营出来的“光棍节”“白色情人节”，单身狗尚可装作洒脱大肆嘲笑，“给它脸就是光混节节，不甩面子顶多就是个11月11”。生日呢？谁都不会这样调笑吧，毕竟那天本就是个大日子，谁也不舍得放手。
蛋糕在这些“好日子”里的地位如此举足轻重，于是它自身也变成了饱含象征意义的物事。辞职算是个好事情？离职日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在订蛋糕之前我想的只是金钱的问题，真的到了那个分蛋糕的时刻，众人的反应却让我意识到也许一件小小的蛋糕，会让小伙伴们有这样的想法：“啊，原来她觉得这是个好日子呀！”
我微笑着送上一件件蛋糕，别人也笑笑口地接受，然后一边轻松地谈论今后的计划，一边赞赏慕斯极佳的口感。其实这画面也蛮美好的，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离愁别绪，这样的余兴节目只是为了让自己走得不那么悄无声息，好歹让同事们前辈们觉得“这个人还有点交代”而已。
Y姑娘吃着蛋糕的时候才醒觉这是最后一天见到我了，她一下子变得嗔怒，“怎么可以不早点告诉我呢？”好像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在了捧着纸碟的那刻。扯着我拍了几张合照，按旧例发了状态，还叮嘱我记得要去看朋友圈，以此来表达她的不舍。前辈们则是问我以后的打算，我随便搪塞了一下，也算是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起码不要有山长水远把我拐来北京，却不能善始善终的想法。两两三三地给了意见，其实也不过是虚无的补充罢了。“本来该让我们请吃饭的，没想到你还订了蛋糕。”听到这句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是让他们无法给予最后的好意了吗？还是说离职除了冷冰冰的离职单跟辞职信，还会有最后一顿相对无言的散伙饭？我一直觉得蛋糕这件事已经算矫情了，要知道前面离职的人我都没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记得前一天我问了一下朋友，离职那天需要请大家吃饭或者做些别的举动么。友人回我，请吃饭不便宜吧，帝都那种烧钱的地方，你也不好意思只请那么几个人吧。那还是买点别的？诶这样也行，心意到了就行了没必要做得那么隆重。感觉他说的那种买些零食分的情景太像幼儿园给小朋友庆祝生日的场景了，最终没有接纳这个诡异的意见。转念一想，下午茶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大家不是都早已接受港剧的熏陶，乐意享受三点三刻的一点甜腻与卡路里了么？
只是，那天早上我还特意去买了两个苹果。三点三刻分蛋糕的时候，被小圈子围住问了若干问题，交换了若干想法，却无法抽身去跟一直带我上手工作的姐姐说一声。待一切安静下来，发现她的位置上已经空落一片。我从袋子里拿出那两个苹果，指间夹着早就写好的小便条，把这些东西一并放在她那收拾得格外利落的办公桌上。三点三刻，姐姐从来都只会拿着一个红苹果，走过我的桌前，去洗手间清洗。蛋糕的高热量确实对一个孕妇来说有点超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