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见文青面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开怀,整张脸都微微发着光,便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下他额际散落的碎发,道:“先将腿上的伤养好,练习骑射可以,可也莫太过麻烦世子,世子可不像你镇日的闲着。后头姐姐叫人回去和婶娘说声,留你多在寺中几日便是。”
姚文青闻言目光盛亮,锦瑟心中却微微发酸。祖父和父亲皆是文人,虽满腹经纶,但于骑射一道并不涉猎,文青自小是祖父一手带大,自是许多观念也和祖父一般。
大锦不少世家的少爷都是四岁开蒙,有那想让孩子文武兼修的,便在六岁上下为孩子请来武学师傅指导。文青如今八岁,骑马自是会的,可却未曾摸过弓箭,他也从未提过要请武师傅学骑射之事。如今他突然这般,只怕也是这两日突然经历着种种,心中受了震动之故。想来他是没有安全感,也想早些有能力守护自己……
虽锦瑟心知文青学些粗浅武艺好处极多,可念着他的用心眸中不觉还是滑过一丝心疼和酸楚,只瞬间她已笑着抬头冲杨松之谢道:“家弟顽劣,这几日便劳世子多多费心了。”
杨松之却微扬了下菱角冷硬的唇角,拍了下文青肩头,道:“姐姐如今体弱,我少不得要在此等母亲过来,左右也是闲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他们这边正说话,却突闻一声尖叫传来,锦瑟闻声望去,正见那本被姜嬷嬷护在怀中安慰的秋萍猛然睁开眼睛,尖叫着竟是一把推开姜嬷嬷直直向她这边扑来。
“姚锦瑟你这个毒女!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秋萍一面喊着,一面用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锦瑟,两手张狂地在空中乱抓,竟似疯了般。
锦瑟眯了眯眼,姚文青已跳将起来挡在了锦瑟身前。将才万氏突然晕倒,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谢少文都慌了,更何况武安侯府的下人们,故而他们匆匆抬了万氏离开,竟是没有一人顾念到姜嬷嬷母女还有那崔公子。这半响功夫崔公子被镇国公府的小厮压着,而姜嬷嬷却一直在安慰已呆傻掉的秋萍。
如今秋萍猛然发作向锦瑟扑来,赵嬷嬷已大喊一声,“揽住她!”
她说着已率先冲了上去,三个婆子死命拉住了秋萍,她却疯也般地瞪着锦瑟,厉声嘶喊着。自万氏被抬走,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加之如今已是半下午,故而大部分人都纷纷散了自下山回家去,却也还有五六个百姓许是住的近,许是好奇心兴奋度还在,故而依旧守在这里,如今见秋萍又闹将起来,不觉又围了过来。
锦瑟见秋萍被制服犹且挣扎着要过来,神情像是要撕裂了自己一般,她面上神情凝然不动,却是主动往秋萍处走。姚文青一惊,拉住了锦瑟,道:“姐姐莫去,她疯了,莫叫她伤到姐姐。”
锦瑟却是拍了拍文青的手,道:“不怕,我和她说几句话伤不到的。”
文青见姐姐坚持这才松了手,却亦步亦趋地跟在锦瑟身后。锦瑟几步走至秋萍面前站定,秋萍便更疯狂了,使劲挣扎着锐声道:“姚锦瑟你不得好死,你还我清白!”
锦瑟却是一叹,悲悯又同情的道:“今日姨母叫秋萍姐姐和我上山,我没能照顾好姐姐,偏姐姐又遇上这样的事,我心中也很内疚难过。我知你骤然经此事情必定心中有恨无处发泄,若你这般能好受一些,我便叫你骂上两句又有何妨?只有几句话我却少不得要提醒下姐姐,女子的名节是重要,可对母亲来说却万没女儿的性命重要,姐姐且莫因此事想不开才好。”
她言罢却又瞧向同样被制服住的姜嬷嬷,道:“我听闻秋萍姐姐是姜嬷嬷和王总管的掌上明珠,她如今遭遇这种事,姜嬷嬷还是和王总管辞了武安侯府的差事,寻一处无人识得的地方重新过日子吧。武安侯夫人最是慈善宽和,一向对下人关爱的紧,嬷嬷您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出了这等事,嬷嬷开口,夫人定然会体谅你们,允你们一家自赎其身远离京城的。”
锦瑟的话句句痛心,似处处都在为秋萍和姜嬷嬷一家着想,可细细琢磨却是另一层深意。她在提点姜嬷嬷,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万氏是不可能放过秋萍和姜嬷嬷一家的。一来他们办砸了差事,万氏心胸狭窄定不能原谅,再来,万氏要保全名声必会将知晓此事内情的人一一铲除,姜嬷嬷和秋萍是直接参与的,万氏岂能绕过她们?便是万氏绕了她们,武安侯也不会!
姜嬷嬷也是精明之人,听了锦瑟的话当即便会意了,心中一紧,却是面色变换着没有说话。那秋萍半响却也转过了心思,她猛然一挣,讥讽着怒叱道:“姚锦瑟你这毒女,到现在还挑拨我和夫人,你会有报应的!”
她言罢着实挣脱不了赵嬷嬷几人的挟制,却是用尽了力气突然向前倾身,然后猛地往锦瑟面上吐出一口唾液来。锦瑟微微避了下那唾液却还是沾在了她的鬓角,文青怒喝着上前一脚踹上秋萍,恨道:“我姐姐好心提点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你才会有报应!”
赵嬷嬷忙抽了汗巾堵住秋萍的嘴,令婆子将她拉了下去,锦瑟瞧着她那双饱含恨意的眸子却只眸光闪了闪。她希望秋萍一家能有人因她将才的提点逃过一命,这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秋萍一家不死万氏便整日难安,而对秋萍一家来说死里逃生后的恨意才是一把利剑,会直指万氏,有时候小人物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往往隐在阴暗的角落,最是叫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