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等的便是郭氏这句话,闻言推开郭氏便起了身,行了两步在花厅中跪下,哭着磕了个头,道:“锦瑟便知祖母最疼锦瑟,定不会眼睁睁瞧着侯府如此污蔑作践我姚家姑娘,出了这种事我便是死也是不愿再嫁进侯府去了,侯府嫌弃孙女,孙女也不愿去攀高枝,还请老太太为锦瑟做主,将聘礼和婚书都退还给武安侯府,退了这门亲事吧!这是当年侯府抬进首辅府的聘礼清单,还请老太太开库清点,允了锦瑟。”
锦瑟说着便从绣囊中抽出一份红纸清单来,双手奉上,目含泪水地瞧着郭氏。
郭氏哪里能想着自己不过随口一句话,锦瑟竟真就闹着要退亲了。她一来指望着通过姻亲关系和武安侯府攀上关系,将来武安侯府也能帮衬着些姚家,再来若真退了亲,姚家算是将武安侯府给得罪了,这种事她岂肯为锦瑟去做?
当时郭氏便面色为难了起来,半响才是一叹,亲自扶起了锦瑟,却不接她手中清单,只劝着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气儿高,又小孩子心性。这亲事原是你母亲在世时和武安侯夫人定下的,你祖父和父亲也都满意的紧,聘礼早便下了,婚书也都过了官媒,便只等你及笄就迎娶了,岂是说退便退的?再说那武安侯府当家做主的是侯爷,也非侯夫人,侯爷是个明大义知大理的,万不会嫌弃于你,此事侯爷还没表态,你这孩子怎能说退亲的话。而且祖母瞧着,那武安侯世子实对你有心,世子那般,实是万里挑一的好后生,若亲退了亲才有你后悔的。武安侯夫人也许是一时没想开,等你过了门,见你是这般的可人意,自便会回过心意来。听祖母的话,以后这退亲的话莫再说了,叫外人听去,只会说我们姚府眼高于顶,说你心胸狭窄。”
锦瑟本也没指望郭氏会同意,和她说起此事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这事儿成不成还得看京城的情景,也得从族老们那边入手,只要族中同意退亲,便由不得郭氏等人了。如今和郭氏摆明态度,来日成了事,也不至于被构陷不将家中长辈放在眼中。
锦瑟又和郭氏坐了一阵,对郭氏的劝解自是左耳进右耳出,听的差不多了便委委屈屈地起身告了退。她出了福禄院便迎面撞上了吴氏身边的贺嬷嬷,贺嬷嬷迎上来见了礼,便道:“我们夫人请四姑娘到淑德院一趟,说是要将账本等物提前交给姑娘,也好叫姑娘心中有个数,来日族中派人来交接家业,不止于心中没底。”
吴氏岂有这般好心?锦瑟闻言心中便突了一突,暗道,吴氏果真是一日也不安生,来的真快!
锦瑟见贺嬷嬷一脸焦急地瞧着自己,心中明了,面上便笑的越发欢悦,目光晶亮,闪动着惊喜,道:“真是有劳婶娘了,如今还伤着,竟还记挂着此事,为我事事都想得周全。我前两日为婶娘新做了一条抹额,嬷嬷且等我回依弦院取来一并给婶娘带过去,可好?”
贺嬷嬷闻言见锦瑟一脸小女孩的天真和清爽神情,心中便打了个突,她到现在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位四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先前一切都好好的,怎突然就叫人瞧不明白了。早先在老太太寿辰时,她叫夫人出尽了丑,偏她和夫人竟还以为一切都是巧合。等这次的事情夫人又吃了大亏,她们才算看了清楚明白,分明一切都是四姑娘预谋好的,一步步的算计,一步步的扭转乾坤,竟是在夫人设下的层层陷阱中还能全身而退,并反扑为胜,这得多深的心机才能做到,哪里像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想着这些,再瞧锦瑟面上那神情,怎能不叫贺嬷嬷提心,她暗自捏了捏拳头,这才笑着道:“夫人惦记四姑娘,这不也是因为四姑娘待夫人也恭孝的紧嘛,这段时间四姑娘多灾多难,竟还有心思为夫人绣抹额,看来是当真将夫人记挂在了心上。只是夫人如今已等着姑娘了,不若就叫丫鬟回去拿,姑娘便先和老奴一块到淑德院去吧,叫夫人久等了岂不违了姑娘一番心意。”
锦瑟闻言点头,便和白鹤道:“你回去取了那抹额来,王嬷嬷知晓放在那里,也和王嬷嬷说,我去淑德院瞧婶娘,晚些回去。”
白鹤自明白锦瑟的意思,忙应命而去。锦瑟坐了软轿到淑德院时,凌燕已迎了出来,说话间她打起门帘将锦瑟让进屋中,却见吴氏便坐在明间的罗汉床上,正含笑看过来。
锦瑟望去,只见吴氏今日的打扮和往常极为不同,平日她惯爱穿明艳而华贵的衣裳,尤其喜穿象征正室身份的正红色。头上便是寻常时也要插上一排的金钗才罢,今日她却穿着一件家常的素莲色灰鼠里的绣银丝菊花长褙子,下套一条颜色更为清雅的鹅黄色棕裙,头发随意挽起,只在侧面别了一朵玉兰绢花,映着那眉眼间的轻愁,微微发白的面色,倒显出几分娇柔温善来。
而她的身旁却还站着一人,锦瑟望去眸光便微微闪动了下,这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儿她在园子中遇到的那冰莲姑娘。
她今儿穿戴的却和吴氏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身淡蓝色素衣将肌肤映的欺霜赛雪,莲藕粉白的高腰惊涛裙,脸上也未施粉黛,乌发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用紫碟木簪固定着,一双含情目盈盈若水,弯弯新月眉似蹙非蹙。那裙子的腰带束在胸下,虽是挺着肚子,但却无碍那娇弱轻柳,楚楚动人的风姿。
只看吴氏和冰莲的打扮,今儿倒似一个个都要打苦情牌,锦瑟心中好笑,脚下便快赶了两步,上前盈盈的福了福身,道:“给婶娘请安,婶娘今儿气色倒好,锦瑟便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