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江宁侯府多得柳老太君为锦瑟作证这才使得她躲过一劫,后来廖老太君虽派人去谢过,却未能亲自拜访,今次廖老太君却是要携锦瑟亲自到柳府去道谢的。
锦瑟扶廖老太君起了身,海氏等人送出松鹤院才自散了,因廖家几位姑娘都去,故而置备了四辆马车,锦瑟和廖书香陪着廖老太君坐了前头的,廖书敏几个坐后面的,另两辆却是丫鬟婆子们所用。
马车刚刚滚动,便闻外头响起一阵马蹄声,接着是廖书意和文青几个的说话声。车停下,就闻车夫宋刚的禀告道:“老太君,是几位少爷回府了。”
昨日勇毅伯邀了廖家几位公子一起到京西狩猎,文青也跟着去了,因玩闹的晚了便在廖家的庄子上过了一夜,今早几人才一起回来,廖老太君闻言推开车窗,外头廖书意几个都上前行了礼。
锦瑟望去,却见跟随的小厮马背上还都绑着猎来的野物,而文青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箭袖武士袍,披着灰鼠皮缎面斗篷,一张脸被吹的红彤彤,精神却是极好,满面笑容,双眼明亮如星。见锦瑟瞧来,便笑着道:“外祖母,姐姐,我这回也猎到几只野兔呢,有只通体雪白的长毛兔,回头剥了皮给外祖母和姐姐一人添只暖手。”
锦瑟闻言便笑了,文青素来不喜骑射,可自在江州结识了杨松之便突然改了性子,到了京城后见廖书意弓马出众便常缠着他,又得杨松之提点了两回,倒进步不少。见他高兴的小孩子似的,锦瑟和廖老太君自不会笑话于他,连声赞了几句,听闻锦瑟一行是要前往柳府,文青见姐姐冲自己使眼色,不觉双眼一亮忙道:“柳老太君对姐姐有恩便是对我有恩,我当同往拜谢才不失礼。”
廖老太君闻言目光在他和锦瑟之间转了下,点了下锦瑟的头,这才笑着道:“如此便快回府换身衣裳,外祖母和姐姐们等着你便是。”
柳府位在景翠街上,占了小半条街市,是平历帝御赐给柳家的,当时柳克庸还是平历朝的内阁辅臣,太子太傅。平历帝晚年,柳克庸辞官带着家眷隐遁金州,后又历经正聪、永恪两代皇帝,至如今的明孝帝,柳家虽再未出过辅政大臣,可这所宅子却未被皇帝收回。
当年平历帝御赐的这所宅子原是一座王府,因那王爷犯了事,这才充了公,又成了柳府。柳家如今虽无权无势,可西柳先生在士林中的地位却依旧,这也使得柳家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之地享有半条街市的府宅却没人敢随意地打其主意。
锦瑟早便听闻过柳宅的美景,今日登门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的,只见一路白灰墙菱花瓦,沿墙的漏窗上皆雕着各色雅致的浮雕,园内偏植古柏老槐,奇花异草,罗列了奇石玉座、盆花桩景,便连亭台也修建的比一般府邸更为精致华美。
迎接锦瑟一行的是柳老太君身边的蓝嬷嬷,这位蓝嬷嬷正是当日在江宁侯府跟随伺候的那嬷嬷,当日锦瑟在江宁侯府的园子中和柳老太君相谈甚欢,后来柳老太君被廖书敏拉上阁楼也是这蓝嬷嬷陪在身边。
蓝嬷嬷见柳老太君喜欢锦瑟,又觉锦瑟行事有礼有度,加之也听闻过她的一些事,对她也颇有好感,故而很是热情,一路讲解着将锦瑟一行迎到了柳老太君所居的慈禄院。
柳老太君却在暖阁中等候,院中青砖铺地,进了屋绒毯覆盖,各式装饰简约大方,处处透着雅致,柳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膝上还盖着一条平绒毛毡,见到廖老太君含笑着道:“我这腿脚不便,未曾亲自迎接,失礼了,失礼了。”
锦瑟早便听蓝嬷嬷说柳老太君这几日有些不好,病情加重了许多,已卧床两日,如今见她竟已无法起身,精神也没先前见到时好,不觉蹙眉。
廖老太君和柳老太君寒暄一阵,又叫锦瑟几人上前一一见了礼,柳老太君又问了文青如今在哪里读书,都念了什么,赞了两句,锦瑟几人才在下头依齿轮坐下。
刚说一会子话,柳老太君便连用了三碗汤水,又灌下一碗汤药,廖老太君便关切地道:“太医可看过了,如今吃什么药?”
柳老太君便笑着回道:“这次进京也是为了我这病,还惊动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太医们早便看过了,如今用的是太医院院判曹大人和几位医正共同商议的方子,可这病原便要缓缓调理,各处的方子也都大同小异,汤药入腹能延缓些病情,减轻些病痛已是不错。左右我活了这么些年岁已是足寿了,如今重孙都已长大,也没什么想不开的,按我的意思原是在金州安享晚年的,只我那老头却非坚持进京一趟,其实当真无此必要……”
柳老太君这话直言生死,极为坦然,廖老太君却握着她的手,道:“太医们医术精湛,许是能有治愈之法也未可知,老太君千万莫要如此说,柳先生和老太君夫妻情谊深厚,老太君这般想岂不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柳老太君闻言应是,并不欲在她的病情上多言,便笑着道:“实是此病太过磨人,每日只灌这些汤汤水水,便叫人觉着五腹六脏都泡在水里一般。”
锦瑟此时才道:“上次多得老太君主持公道,小女才免受陷害,小女无以为报,便亲手做了一道糕点,这糕点吃着倒也润肺止渴,不若老太君现在就尝尝?”
锦瑟言罢,柳老太君自然感兴趣地点头,廖府带来的礼物早便被蓝嬷嬷收了下去,闻言她忙问明锦瑟吩咐丫鬟去取,片刻丫鬟便捧着个缠枝梅花宽口的白瓷圆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