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醒来时天色竟已大亮,身侧空无一人,却放着一份折纸,锦瑟展开,上头是一份她向完颜宗泽要的大锦州郡图,下头却是墨迹崭新的一张素笺,写着一行字:我已归京,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娶你。
锦瑟怔怔的瞧了一会方深吸一口气,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扬起笑脸来。
两日后锦瑟一行总算到了江州城,尚未进城车队便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说话声,锦瑟推开车门正见外头吴氏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
两人目光撞上,吴氏眸中分明闪过恨意,转瞬却已不见,换成了慈爱笑意,道:“微微可算回来了,想煞婶娘了。”
锦瑟眨了眨眼睛,当即便明白了吴氏这般热情表现的原因,就在七天前,锦瑟在船上接到了从江州传去的消息,姚礼赫被其上峰姜知府抓住贪墨的把柄。大锦州郡的官员皆是每三年方察属官吏贤否,职事修废情况,而这些皆由知府刺举上达,今次姜知府给姚礼赫的考评是差等,如今姚礼赫已是待罪在家,正等着上头的裁处。
眼看着姚礼赫官位不保,而自己进京一趟早已非当年无势可依的小孤女,吴氏又怎能不怕?这回廖家二老爷和廖书意一同前来江州,只怕做贼心虚的吴氏也已闻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儿,上赶着来表亲情呢。
姚锦玉撞死在武安侯府门前,她和吴氏之前可还有杀女之仇呢,想来吴氏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吧,锦瑟想着扬起唇来,眼眸转了下却见吴氏身后紧跟的还有西府姚礼瑞的妻子冯氏,她见吴氏抢了先竟上前挤开吴氏,亦笑着道:“侄女可算回来了,婶娘已打扫好了院子,三年前侄女住在了东府,这同时堂叔,关系一般般的近,这回说什么都要住到婶娘的西府里来,也该咱们亲近亲近了,侄女可不能厚此薄彼叫婶娘我伤心啊。”
冯氏言罢见锦瑟但笑不语,便忙又道:“你叔公和堂奶奶还有叔叔们都盼着你回来呢,如今都在家中侯着呢,说什么都要先回家去。”
冯氏的公爹姚谦和姚鸿也是一母同胞,三年前锦瑟扶灵回来,东府西府便曾争着要抚养她和文青,后因姚礼赫的东府是长房嫡脉,姚礼赫又系官身,故而族中便将两人判在了东府住下。如今冯氏她和东府已势不两立,又有廖家两位舅舅一共回京,而姚礼赫眼见官位不保,冯氏会来接她也不算稀罕事。
锦瑟心思动了下,下了马车便笑着冲冯氏和吴氏福了福身,道:“这回来主要是陪伴四舅母,婶娘们待微微好,叔公和叔叔们记挂微微原不该辞,可四舅母有孕在身,又初到江州,微微还是陪在她身边方能对得住外祖母的嘱托啊。”
冯氏和吴氏见锦瑟不愿回去姚家,心思各异,又和廖四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说好亲戚间常常走动,各自散了。廖家早有管事到江州打理了府邸,锦瑟一行住下来的当夜便聚在了小书房中,听春晖和廖家早派来办差的胡管事回报这些日查探的结果。
“三老爷自京城回来后便极消沉,倒似真迷上了那花魁采荷,没寻到人便失了魂儿般,深居简出的便连铺子中的生意都不顾了。而前几日,终于叫属下守到三老爷私见邓三双!只是两人私见乃白日,属下不好靠近故而没能听清两人都说了什么。”春晖道。
胡管事便也道:“老奴暗中也盯着那邓三双,着实没见他和姚家谁走的近过,他沉默寡言,每日除了跑船便吃闷酒很少于人来往,老奴前些日按吩咐放出廖家暗查当年九云山匪贼一事来,却也未见有姚家人做出动作来……”
廖书意闻言冷哼一声,道:“倒能沉得住气。”
廖四老爷便道:“难道当真是这姚三老爷做下的?”
廖二老爷却摇头,道:“这桩桩件件的事儿都指向姚三老爷,我倒反觉着不对劲了,如然当真是他,他又怎可能在此时还亲自去寻那邓三双,难道真是被惊慌了头脑?若然这般,倒和当年他处心积虑的深沉缜密心思不大相符了,我看不像。”
廖二老爷正说出了锦瑟的疑虑来,她目光闪了下,就闻二老爷又道:“让你细查当年大老爷到姚府那夜的具体情况,可曾查到?”胡管事这才点头,道:“当年大老爷是住在姚家的客院,当夜伺候在客院的丫鬟,事后不是因为犯错,便是因年纪到了,发卖的发卖,打杀的打杀,老奴费了不少气力方才顺着人牙子的线儿在宿州寻到了一个当夜在姚家客院值夜的叫秋霜的丫鬟,这丫鬟说当夜大老爷已睡下,姚家的大夫人却带着一个丫鬟和婆子深夜悄悄来访,进屋也不知和大老爷说了些什么,大老爷当时便使起火来,姚大夫人走后,大老爷便没再熄灯安歇,过了一阵便穿戴齐整出了屋,出去竟就唤了廖家下人套车,当夜离开了姚府。这叫秋霜的丫鬟,老奴已买下来带回了江州。”
果然是吴氏干的好事!锦瑟闻言银牙紧咬,眯起了眼睛,而廖书意已是恨得拍案道:“好个毒妇!这回不叫她为父亲偿命,我便枉为人子!”
廖四老爷安抚地拍了拍廖书意的肩头,他才勉强压下心火来,胡管事便又想起一事来,道:“还有一件事老奴觉着蹊跷。”
见廖二老爷抬手示意,胡管事方道:“那邓三双原名马大栓,老奴到官府疏通后得到了马大栓家的住处,可老奴寻去时却早已人去楼空,那些邻里们竟然皆不知马大栓的母亲和弟弟去了哪里,只说是搬走了已有三年之久,可这便是要搬,哪里有凭空消失的道理啊……而且老奴暗中守着邓三双这么久也从未见其去看望他那老母和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