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说是能救回来固然是天大的喜事,受着这些伤痛也算是值了,可若是……最后没能救活,那便是被生生折磨死,锦瑟只消一想便钻心的痛。
她这一抖却引得完颜宗泽恶狠狠地瞪了金依朵一眼,复又低声冲锦瑟道:“贺录是极好的军医,你放心,既然白芷并未伤及要害,想必是能救回来的。”
也不知是完颜宗泽的口气太过肯定,还是他的神情太过镇定,锦瑟心中微松。
也便是在此时,完颜宗泽派去追击黑衣人的那些兵勇回来,那领头的小将神情拘谨,在完颜宗泽马前五步处便倏然勒马翻身跪地,沉声道:“属下没用,尚未擒获敌人,他们便皆割喉自戕而亡,属下只带回一名活口,请王爷惩罚。”
完颜宗泽却面色微变,这些人虽用的武器皆是军中精良武器,马匹也皆是上等的战马,攻击锦瑟一行更是利用地形,颇知战法,而且皆训练有素,进攻撤退极为迅速一致,俨然如一支精兵,然而这自戕的手段却悍然似一支死士队伍。
一支死士队伍要取锦瑟的命,完颜宗泽先还怀疑是镇国公和疆毕王欲联手抗击燕国,这才派兵马潜了过来,欲阻止锦瑟前往临关。如今看来,定然不是。若是大锦残余势力,没必要如此秘密行动,藏头露尾的,更没必要任务失败便全部自戕。
完颜宗泽面色难看起来,有不好的预感,而金依朵已惊呼一声,道:“这活口怎么会是个燕人!”
却原来,这会子功夫,金依朵已驱马过去将那被压着的黑衣人的面巾扯了下来。锦瑟望去,却见那人身材高大,一张脸五官深刻,确乃燕人。完颜宗泽抬手,影七便亲自下马将那黑衣人压了过来,令他跪在马前,叱问道:“说,你们的主子是谁?!”
那人身上显已中了重伤,闻言昂头,未言唇角已溢出一口血来,他喘息一下,金依朵却已翻身下马,逼近那黑衣人,追问了一句,道:“你最好老实交代,到底是谁令你们来杀害姚姐姐,为何你们要杀她,老实交代了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金依朵一口一个姚姐姐,锦瑟听在耳中着实不怎么舒服。她虽不清楚这金依朵具体的身份,可是她竟然能在此时跟随大军来到南方,又能随意就带着这一队伍人前来此处,而且还敢在完颜宗泽面前如此放肆,可见定然是个出身不凡的。
英雄原便不会少人倾慕,尤其是像是完颜宗泽这样的,既身份高贵,又相貌俊美的少年英雄,他在燕国当很受闺秀们追捧喜爱才是,锦瑟原便知道此点,然而此刻突然冒出一个觊觎他的姑娘,她却依旧气闷不已。
而那黑衣人闻言却抬起头来,竟是盯向了锦瑟,道:“她挡了别人的路,该死!”
完颜宗泽闻声,昂坐马上的身躯便为之一挺,浑身骤然被一股肃杀之气寒霜般笼罩起来,他目光锐利迸现,盯着那黑衣人却陡然抬手轻轻遮住了锦瑟的双眼。
也是在这瞬间,他的左手只轻动了两下,便有两片寒芒自他修韧的指缝中如流星射出,直逼那黑衣人的双眼。
寒刃嗤的一声直进那人眼窝,血光飞溅,那人凄声惨叫,在影七的钳制下扭曲着,全身都因那痛意如虫般蜷缩在地上蠕动。
金依朵便站在那黑衣人身旁,她万没想到完颜宗泽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会瞧见这么恶心惊悚之景,甚至那黑衣人眼珠四溅的鲜血还飞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温热的黏稠的……令人欲呕。
金依朵虽弓马娴熟,也曾弯弓射人,亦跟随父兄到过战场,可她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的,她所看过的情景,也许血腥可却绝对谈不上惊悚,说到底她也只比一把女子胆子大些罢了。
如今骤然瞧见此景,她心脏一缩,吓得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可她抬眼便又瞧见了马上的锦瑟。此刻完颜宗泽依旧用双臂将锦瑟整个圈在怀中,他的脸色依旧冰冷凌厉,盯视着那黑衣人的目光犹如能破水裂冰的利刃,然而他的手,左手正轻柔地盖在锦瑟的双眸上,那右手却正拍抚着她的脊背。
金依朵不由得抬手摸了下颈边的血迹,低头只见指端一片猩红,那猩红也刺痛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令得她死死咬牙,半响才目光哀怨地盯向完颜宗泽,然而完颜宗泽竟连个眼神都不吝于她。
只因他怀中锦瑟已将他的手拉下,抬头轻声和他说着话,而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锦瑟的身上,竟然瞬间因她的话融了浑身冰冷,扬起唇角来,那那双蓝眸也因笑意翻起波纹来,如清风过海,澄澈有光。
丽阳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仿似将他们和众人隔离了开去,他们的世界那么小,只能容下彼此。而她却独身处在冰寒之中啊,彻骨寒冷。她岂能甘心,岂能任由这突然冒出来的大锦女子占据她自小便倾慕之人的心?!
金氏在燕国意味着尊崇,只因完颜是帝族,而金氏却是仅次之的后族,这后族不光是如今燕中宗一朝一代,而是上数四代,燕国的皇后必出自金氏。自她的祖辈帮助完颜宗泽的高祖父起兵建立燕国,后有在燕国入关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金氏作为燕国的后族便已成为了一个约定俗成之事。
如今完颜宗泽的二哥,太子完颜宗熹的正妃便是她的嫡亲姐姐,金氏此辈中女儿极少,便只有她和姐姐,三妹妹是嫡出,姐姐能入主东宫她一点都不羡慕,只因太子身子一向单薄,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燕国男人的气概,也只有六哥这样的伟男子,才配金氏最美丽尊贵的女儿委身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