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完颜宗泽保刘三波一举本便是忤逆皇帝之意,这再加上百官弹劾一事,到头来只会将太子和完颜宗泽推到风口浪尖上,令皇帝猜忌不已,相反百官弹劾的越是厉害,皇上对禹王的处罚反倒会愈轻。
禹王不是傻子,令他的人皆弹劾他自己用意是极阴狠的。
锦瑟言罢,金皇后便真真切切的笑了起来,道:“果是生了玲珑心肝的,既瞧的明白,那便再说说如今该怎么行事吧。”
锦瑟被赞,心知多半已通过了金皇后的考验,面上愈红,却镇定地道:“依臣女看,太子、武英王爷皆和禹王兄弟情深,如今百官弹劾禹王,太子和王爷正该是表达兄弟情谊之时,当带头为禹王求情解围。”
锦瑟所想正是太子幕僚和金皇后等人共同商议所议决定,金皇后不想锦瑟竟聪慧至此,不觉满意而赞许地点头,却又拧眉抿了唇,道:“可禹王私拿主意竟连皇上亲封的孝南王都敢下杀手,如今惹的皇上震怒,太子和王爷若然为禹王求情,岂不是包庇禹王,不明是非公私?更是忤逆了皇上啊。”
锦瑟闻言却笑了,扬眉露出诧异之色来,道:“娘娘此话臣女就不明了,当日事发之时臣女一直都在场,可从未听禹王说过一句要诛杀孝南王的话。当日欲杀孝南王等人的实是那礼部右侍郎吴大人,吴大人祖籍金州,义军曾抢掠过其宗族财物,听说还毁坏了吴大人家的祖坟,吴大人为此记恨在心。皇上派禹王和吴大人前去江宁慰问孝南王,谁知这吴大人竟起了狭私报复之心,竟偷偷地在酒水中下了药,禹王当时也怒极欲令兵勇们捉拿吴大人问罪,可话却没说清楚,这才惹出一场动乱来,禹王没能办好皇上指派的差事,更有疏忽懈怠之责,可却实没私动兵戈,诛杀重臣之过啊。太子和王爷查明此点,自然是要澄清此事,念兄弟之情而为禹王求情的。”
禹王一招将太子和完颜宗泽推上了险境,金皇后早便想到必须叫太子和完颜宗泽为禹王求情方能化险为安,可禹王到底犯了大错,太子无端去求情,皇上一准会骂太子愚慈,一定要连太子一起发落,还会觉着太子此举太假惺惺。
这既要求情又不能令皇帝反感,还得不叫世人觉得太子和完颜宗泽是一味仁慈,公私不分,是非不明之辈,这个求情的理由便极难拿捏了。
金皇后这两日也在琢磨此事,然而思来想去都没寻到好的理由,她却没想到锦瑟几句话竟就将此事给解决了,而且解决的极为漂亮。
要知道那吴大人原便是禹王的人,太子和完颜宗泽只要以此事为由求情,禹王便只能将吴大人推出去顶祸,那些拥护吴王的大臣们岂能不为之寒心?
皇上如今想必也为此事而烦心不已,太子和完颜宗泽为君父解忧,为兄弟求情,充分表现了帝王之家的兄慈弟恭,皇上也会赞许满意。
而且皇上并非蠢人,禹王暗中操控朝堂,皇帝不可能不知晓,圣心势必不悦,彼时被猜忌的只怕便不是太子和完颜宗泽,禹王便要自挖坟墓。到那时,吴大人会被重惩,皇上也不会轻饶了完颜宗璧。而太子和完颜宗泽,不仅可以避过一劫,更能传以美名。
金皇后一怔之下朗声而笑,复才定睛瞧向锦瑟,见她言罢便微低着头,低敛的眸中一片沉静之色,神态闲淡,宠辱不惊,便愈瞧愈觉满意起来。
却于此时外头传来了宫女的禀报声,“娘娘,六王爷来给您请安了。”
金皇后闻言面上笑意微敛,竟是哼了一声,身子也一歪靠在了罗汉床上的金线墨兰大引枕上,接着竟是闭上了眼睛。
锦瑟诧然,见金皇后神情安宁,竟片刻功夫就似睡着了,她愕然后却抿起笑了起来。她这刚刚到皇后宫中没一会儿完颜宗泽便过来请安,分明是怕金皇后对她不好,担忧之下方亲自前来查看。而金皇后显然也是知晓此点,气恨儿子误解又不信任于她,所以和儿子闹起性子来。金皇后故意将她拘在这殿中,偏又不叫完颜宗泽进来请安,倒装起睡来,根本就是在故意急完颜宗泽嘛。
而完颜宗泽分明也是极在意母亲,敬爱母亲的,却偏又爱说些拧话,做些拧巴的事儿,母子俩倒像是两个非要争个心气儿高低,你长我短的孩子,锦瑟暗笑这一对母子的相处之道真是特别,唇角便也越发弯翘起来。
锦瑟这厢正暗自偷笑,谁知金皇后却突然睁开眼睛盯了过来,她唇角笑意便被捕捉个正着,锦瑟忙收拾神情,涨的脸色微红,金皇后却摆手道:“本宫累了,你退下吧,也叫他好好瞧瞧,本宫是吃掉了你一条胳膊呢,还是打断了你一条腿。”
锦瑟闻言失笑,见金皇后似真累了,闭上眼眸不再搭理自己,便悄然起身,抖开罗汉床上的毛毯子给她轻轻压在身上,这才悄步退出了大殿。
而她出去,金皇后便睁开了眼睛,随后却自内殿中走出一人来,这人瞧着已近而立之年,白面微须,身材消瘦,五官却和金皇后有五分肖似,穿着一件二色紫金团花蟒袍,束着明黄绣……镶宝石宽纹腰带,足登青缎黄底嵌明珠的朝靴,头束鎏金冠,却正是太子完颜宗熹。
他行至罗汉床边坐下,金皇后便抬起了身,太子忙将腰枕放在她的身下,见她神情轻松便笑着道:“看来母后是极喜欢,满意清嫣郡主的。”
金皇后含笑呷了口茶,方道:“你如何看?”
太子却道:“弟弟的眼光极好,他脾气拧,易怒易暴,有这样一位聪慧通透的姑娘相陪左右是他的福气,母后也能省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