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派男人闯进来毁她名节,此事虽有效,但必定后患无穷,漏洞百出,不到迫不得已,吴氏万不会如此草率。不,不会是吴氏的人。
锦瑟转眸间已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一来这不似吴氏的惯有手法,更不似一个内宅夫人会用的手段。再来身后男子有极强大的气势,这样的男人即便锦瑟瞧不见他的模样,却自觉非吴氏所能驱使。
这般想着,锦瑟已稍稍安定了下来,这才有功夫去琢磨将才男人的话。
莫慌,是我?
这人倒是一副友人的口吻,天知道这世上有如此拿了刀逼在人家的脖颈上却还叫人莫慌的友人吗?
只男人的声音倒真有几分耳熟,可锦瑟任是想破了头,也没能找寻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曾认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吗?锦瑟微牵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不管认不认得,锦瑟想,这人之所以如是用匕首顶着她,多半是怕突然闯进来,她们会因惊慌而尖叫出声,若他真欲伤她性命,早便动手了,何苦等这许久……
这般她僵硬的身子便慢慢柔软了下来,轻声笑道:“公子可否先放开奴婢,奴婢们都不出声便是。”
锦瑟的声音清润而淡静,如一缕轻风拂过,竟是充斥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令得屋中紧张的气氛稍缓。她言罢却是含笑瞧了眼柳嬷嬷,复又眸光微闪地瞥了眼冬雪。
柳嬷嬷见锦瑟望来,又闻锦瑟自称奴婢,便知晓了她的意思。
且不论这闯进来的男子意欲如何,只男子在这里,若然惊动了他人便必对锦瑟名声不利。这次出来除了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那些个婆子、护院可皆是姚府的人,若这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被人瞧见,事情再传到吴氏耳中,那可真是要出大事。就冲这一点,不管男子是谁,都得先稳住了他再说。
如今锦瑟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家常棉衣,头发将才也散开了,只松松挽了个双十髻,插着新做的那柄木梳,打扮倒浑然似个丫鬟。反观冬雪,身上穿着的是早先锦瑟赏赐的没上过身的衣裳,头上更是插着锦瑟的玉梳,倒更像是小姐。
柳嬷嬷忙冲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白芷使劲捏她一下,冬雪才猛然觉醒,忙颤声道:“对……我们……定不出声,还请这位公子快快放开……冬雪吧。”
身后男子似瞥了冬雪一眼,锦瑟便觉脖颈上的刀刃移开了。与此同时,锦瑟才算陡然松了一口气。
倒非脖上那寒刃令她紧张,而因她到此刻才确定这男子必不是吴氏派来毁她名节的。将才她自称奴婢,便用意试探男子的反应。若他果真是吴氏派来的,那必是知晓自己容貌的,万不会将冬雪认成主子。再来也是考虑到名节,万一此事闹大,只说被男子挟持的是冬雪,总归是要好些。
男子将刀刃移开,又松了环在锦瑟脖颈上的手臂,锦瑟才扭身,抬眸,男子的面容撞入眼中,饶是锦瑟心性沉稳,也惊得微微瞪了瞪眼睛。
却见面前人似早在等着她回头瞧他一般,在她凝眸时竟瞬间散了一身的杀机如阳光刺破厚重云层,瞬息露出一张坏坏的笑脸来。
他两道剑眉也因笑意微微向上扬起,飞入鬓角,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像晴空朝露般清澈的眸子,此刻正流光璀璨地瞧着她,见她瞪大了眼睛,当即便泛起涟漪来,英挺的鼻梁下,厚薄适中的红唇轻轻一勾,竟是挑起一抹痞极的笑意来,却道:“一貌倾城,般般入画,原来你长这般模样啊,不枉爷心心念念这些天。”
他这话本带着两分赞叹,八分挑逗,配上嘴边那痞痞的笑意,浑然是个登堂入室的采花贼,登时便叫柳嬷嬷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几个丫鬟也飒白了面颊,吓的咬住了唇。
锦瑟却是一阵哭笑不得,只因这眼前人不是旁人,竟是那****在姚府后门遇到的那猖狂的北燕武英王完颜宗泽。
莫慌,是我?再次想起将才完颜宗泽的话,锦瑟真不知该不该对这位北燕王爷的恶趣味抚掌喝彩了。难道这位爷觉着他们两人很熟吗?
眨了眨眼,锦瑟才重新观察起完颜宗泽来,却见今日他于那天的打扮浑然不同。他穿着汉服,一身玄色祥云蝙蝠纹劲装,腰间系着同色金丝蛛纹带,只缀着一枚白玉麒麟佩,黑发束起以金冠固定,本该是儒雅俊逸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愣是显出八分随意不羁来,只此刻却略显狼狈。
一头乌发微散,从金冠中落下两屡碎发来,因沾了水,发愈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沿着深刻的眉骨蜿蜒至眼帘处,映着那碧波荡漾的蓝眸,极具挑逗的笑容,微微敞开的衣襟,英挺矫健的体型,还有右胸上那道皮肉外翻正淌血的伤口,瞬时便突兀地彰显出一股男性邪魅的性感来。
眼前人分明是正遭逢追杀,若无意外当是避难到这船上的,可此刻他竟还有功夫于她玩笑?什么一貌倾城,依完颜宗泽的身份,只怕倾城美人也是见过的,又怎会瞧上她这个半大孩子?他这分明是在报复当日被自己糊弄的仇呢,眼见冬雪几个被吓得面色愈白,锦瑟差点没翻个白眼。
似响应锦瑟心中所想,外头适时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依稀竟有兵戈之声。柳嬷嬷等人面上微喜,锦瑟却苦笑,且不论这人被发现在她房中会不会影响她的闺誉,只此人在她这里出了意外,她便得承受北燕皇帝的雷霆之怒,早晚逃不过个死字。
锦瑟思虑的同时,不忘紧紧盯着完颜宗泽,想从他的神情中揣度出此刻到底是什么状况来,只无奈完颜宗泽面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竟是半点不惊。事实上他此刻也在瞧她,极认真的,仿似在细数她的双眸上究竟长了几根睫毛,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半响完颜宗泽蓝眸才兀自一扬,星目闪过浓重的兴味,竟是理直气壮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早先美人拿了爷的银子,现下爷少不得要借宝地避避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