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笑着应了,这才自回了院子。她自昨夜平乐郡主惊胎到现在都没功夫前往父母长明灯前上香敬拜,这会子闲暇下来,用了一盏茶,便披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的斗篷带着白芷和蒹葭二人出了院。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碎金,山风送寒,香客们都已下山,而僧人们正聚集在大殿中做晚课,故而寺中极为清净,锦瑟到供奉长明灯的长青殿时殿中被一排排的长明灯照的灯火辉煌。
锦瑟瞧着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放置在一排的四盏长明灯默默出了会神,这才在蒲团上跪下,对着双手合什,神情虔诚地许愿。
爹娘在上,女儿泣血以叩,儿糊涂一世,既得重生,誓护幼弟周全,也望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和文青今生平顺康乐。
锦瑟缓缓拜下,半响才扶着白芷的手起了身,默默地又站了一阵,这才接了蒹葭手中帷帽。
因此刻禅院中极为安静,香客愈发稀少,只几个小沙弥在四下打扫院落,冬日的落阳带着点余韵普照大地,给万物都笼上了一层橘色光芒。晚风微扬,耳畔滑过扫帚划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人的心也在迟暮的景色下愈发宁静。
锦瑟出了殿步履不觉便悠然缓慢起来,一面往女眷院所回,一面心中想着事情。
禅院曲径通幽,四下宁静祥和,蒹葭和白芷二人跟在锦瑟身后便也有些松怠,谁知行至一处路口,却突然自转角冲出来一个人影来。那人低着头似在找寻着什么物件,显然是没瞧见锦瑟三人,竟是直直向锦瑟撞来。
锦瑟一惊,匆忙间后退了一步,白芷已惊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
那人许是被惊到,竟是脚下一个踉跄,接着身子一个不稳,两手挥舞着,脚步错了两下这才堪堪站定。
只他方才无意间挥动手臂却刚好便打落了锦瑟头上所戴帷帽,慌乱间锦瑟被白芷和蒹葭护到身后,鼻翼却还依稀残留了那男子方才瞬间靠近时弥漫过来的一丝脂粉味,她微微蹙眉盯向那男子。
却刚好那男子也将站定抬头来瞧锦瑟,两人目光对上,那男子眸光一灼,瞧着锦瑟的面容竟是痴愣住,看的呆住了。
“混账!往哪里瞧呢!”白芷见这人竟无礼至此,忙怒目骂着,又跨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而蒹葭已捡起地上掉落的帷帽给锦瑟重新戴上。
这下那男子才似惊醒一般,退后一步冲锦瑟一揖,道:“小生丢了扇坠,因那扇坠是故去祖母所赐,故而心下焦虑,正四下找寻,不想竟冲撞了小姐,小生罪该万死,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锦瑟瞧去,这男子穿一件海棠红的襦袍,系宝玉带,瞧着不过二十上下,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一副书生打扮,眉眼清秀,只是面上却扑了一层脂粉,眼底一片青影,显得有些流气。
加之他此刻瞧着有礼,可将才那眼神却着实令人厌恶,故而锦瑟闻言并未吭声。只目光在他作揖时交叠的手上停留,见他双手间果握着一把扇子,扇下红绳果是断了,下无扇坠,锦瑟便瞧了眼那随风轻舞的断绳,这才微福了福,自迈步往前而去。
白芷又冲那公子哼了一声,这才忙和蒹葭一道护着锦瑟离开。三人刚走出几步便见两个小厮从另一条道儿奔过来,其中一人瞧见那公子便欢喜地大声禀道:“少爷,找着扇坠了,找着了!”
两人说话间已从锦瑟三人身旁奔过,白芷瞧了眼,那高个小厮的手中可不正捏着一块质地不错的青玉扇坠嘛。她不由撇撇嘴,道:“寻东西也不多长个眼睛!竟往人身上撞!”
锦瑟却微微眯了眯眼,眸中有冷光滑过。
待得她们远去不见,那公子却瞧着锦瑟一行离开的方向痴痴地凝望,眸中一片贪恋,半响又用扇子敲着手,一副风流自诩的模样,赞道:“美!真真是太美了!比那画像却是要美上百倍千倍,这若是再两年必是倾城美人儿啊。爷能娶上这等娇妻,死也甘愿了……”
他言罢想着锦瑟那丽质天成的面容,那冰雪般清冷高贵的气质,当即便又吞了吞口水,双眸一片迷离之色。
而锦瑟回到院子,用了一盏茶,这才冲柳嬷嬷道:“一会儿嬷嬷去打听下,看看今日在寺中留宿的男施主都是什么来历。”
白芷将才回来已将那莽撞的男子又骂了两遍,故而柳嬷嬷是知晓锦瑟被男子冲撞一事的,此刻听闻锦瑟如此吩咐,当即便想到了此事,心中一惊,忙道:“可是那公子有什么不妥的?”
白芷也诧异地瞪了眼睛,锦瑟放下茶盏这才道:“那扇坠的系绳是被利器割断的。”
只一句白芷就变了面色,柳嬷嬷蹙眉道:“姑娘的意思是……大夫人要毁姑娘清白?”
柳嬷嬷率先便想到了这个,姚锦玉好端端的定然不会在老太太寿辰上那般表现,定是吴氏和她说了什么。吴氏若要夺武安侯府的这门亲事,想着坏锦瑟的闺誉是很正常的。可接着柳嬷嬷便又觉着不对了,依姚锦玉的身份来说,若现在锦瑟和谢少文的亲事黄了,姚家和侯府也算是断了线了,依侯府的门第怎么可能去聘姚锦玉?
此刻的柳嬷嬷却还没将念头动到万氏身上,可锦瑟心中却如明镜。
且不说吴氏现在不会对她动手,便是吴氏要做也不会选在这灵音寺,这里可不是姚家后宅,不可定的因素太多。在姚府多好,处处都能在她掌控之中,要行事也方便的多,还能做到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