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可能。”郑晴天言简意赅。
“如何不可能?你是本王的王妃!”东方墨言再藏不住自己的恼火,炽热的双手突然摁住了她的双肩,激动的情绪已漫上了心尖。
“你又不爱我。”郑晴天别开视线。
“又说这个字!”他的语气又加重了三分。
郑晴天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增加。
怎么?她说错了吗?他激动什么?
咬了咬唇,郑晴天再次将视线转回来,面对他:“对你来说,这个字很虚无,对我来说,这个字就是全部。爱我,只爱我一个人。宠我,也只宠我一个人。你做不到,就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我郑晴天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
她咬字清晰,字字铿锵,似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他看着她坚决的双眼有片刻失神。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坚毅的目光中被瓦解。
那么明亮,让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
那么光彩,显得他阴暗而晦涩。
“王妃脑子烧糊涂了。”东方墨言突然浅笑着放开了她的双肩,看都没有再看那双眼一眼,便急急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为这点小事,要他休掉所有妻妾,他脑子又没病。
但是,为何他会觉得自己在那个炯炯的眼神里显得那般狼狈。
狼狈地仿佛是在仓皇地逃开了。
郑晴天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笑了一下,心尖有一抹奇异的酸涩。
可笑的男人,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跟她装深情。就知道这种男人不可靠,还以为经历了一场火灾,她就对他春心荡漾呢。换做别的女人,知道他守了自己一夜,说不定一个激动就翻到床上嗯哼了吧。
所以,她醒来的表现让她失望了?
呵,呵呵呵。混蛋王八蛋,去死!
可为什么,竟然会觉得,有一点。
不快乐?
他不是她的良人。
她也不是他的菜。
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他们谁也不待见谁,最后的收场无非就是看谁先阵亡,或者两败俱伤。
书房。
东方墨言已静坐了很久,想起郑晴天那炯炯的眼神,他的心口涌出莫名情丝,宛若看见一名女子对他浅笑,低声唤他墨言哥哥,墨言哥哥。
已经多少年了?五年?还是六年?
他居然有一点不记得了。
他以为有些事永远不会变。
——不要怕,墨言哥哥会永远宠你。
他亲昵地抚着她的青丝眉黛,说的字字铿锵。
——墨言哥哥?真的会宠我吗?
她笑得倾城绝代,信他字字不假。
可是。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听不见她哭,听不见她叫,听不见她求救。
为国,他请缨征战边疆。为国,她被逼远赴和亲。
若他知道那便是最后一面,他怎会舍得让她一个人面对世界,尽管他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还要更加坚强。
——墨言哥哥,救救我呀。
救救我呀。
多少个午夜梦回,惊得一身冷汗,才发现她早已消失在他的世界,连骨灰都不曾留下。
他救不了她,尽管他倾尽天下!
那一天的雪山,他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性情大变。
不过弱智女流,怎敌万马千军!暗箭难防,她在途中遇险,竟然尸骨无存!
他在雪山寻她整整七天,却只能眼睁睁让她埋骨他乡,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他终究未能寻到她的下落,他毁了自己的诺言。
那常年积雪的山,像是厚厚的保护色,一层一层地盖下去,从雪花变成冰川,冷透了人间,也冰透了一颗赤心。
研磨,提笔,打开宣纸,又忆起少女的笑。
手指一颤,画出了尹侧妃的眉眼,那双眼宛若可以洗净世间一切铅华,那般干净纯粹。
但,那又不是尹侧妃的眉眼。
画出了端妃的唇,那粉唇如樱花般绚烂,粉嫩娇艳,宛若轻轻一碰就会凋零,那么美。
可,那并不是端妃的唇。
画出了萧妃的手,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狐,像是抱着时间最珍贵的礼物,那么轻柔小心翼翼,似在害怕它受惊逃离。
然,那也不是萧妃的手。
画中人在青石板路上回眸一笑,似能颠倒日月光华,美丽不似人间之物。他仿佛听见她对着他说,墨言哥哥,你快来呀,我不会水性,你教我啊。
他刚欲跟随,便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说好谁也不会爱上谁的。
我们说好谁也不会爱上谁的!
郑晴天的声音像敲碎他美梦的锣鼓。
神经宛若猛然被人崩断,东方墨言骤然清醒过来,他的眼底若渗了雪山的冰,冷得可怕,手指一点点掠过那画,一点点捏紧了宣纸,将那画中人揉成了一团废纸,弃入纸篓!
明明一点都不像!
哪怕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像!为什么。
为什么他竟然。
竟然任由这两个没有丝毫相似的人在他脑袋里共存!
东方墨言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睁着眼睛,任由日光倾洒窗扉。
琴天?
——我郑晴天的男人,只准有我一个!
可笑!为何他三番四次想起那张平凡到极点的脸!他是吃错了药吗?居然为她三言两句耿耿于怀这般久!
但是,即使一点也不像。
为什么,还是不能放!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拼凑着那张脸,那人的每一个细节。
可为何,比起尹侧妃的眼,端侧妃的唇,萧侧妃的手,他竟更加迷恋那没有一处与记忆中的人相似的郑琴天!
不,他定是疯了!
另一边。
荷花池。
郑晴天给鱼儿丢了很多饲料,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痊愈,所以心里有些堵。
从那天火中遇险开始,她便没有见过小涯。找遍了王府也找不到,心情不愉快。
正堵着堵着,又来了一个找茬的,正好拿来开涮。
萧妃等这样一个时刻很久了。
刚听说王爷气呼呼地从书画阁走出来,萧妃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啊。
看来王妃惹王爷不快了,如此甚好,就当着这种时候解决了她,以后就再也没翻身机会了。
“呦,这不是王妃姐姐吗!怎么,没叫王爷陪你赏花啊。”萧妃一步一扭地来到了郑晴天的面前,还特亲切地从她手里夺了些饲料撒下荷花池喂鱼,搞得好像那饲料和鱼都是她的一样。
喂喂喂,你那身体要扭断了。
喂喂喂,你的声音可以演船戏了。
喂喂喂,你的水桶腰啊,挡住本姑奶奶视线了。
喂喂喂,你拿的那饲料好像是本姑奶奶的,你问过本姑奶奶了么亲!
喂喂喂,你的语气好酸好酸啊,本姑奶奶的牙齿呦,酸掉了好几颗。
郑晴天看到萧妃就不喜欢,扭来扭去,嗲声嗲气,恶心吧唧。
懒得理她。郑晴天抱着鱼饲料往萧妃的反方向挪了几步。
没想到对方如此堂而皇之地嫌弃自己,不,是无视自己!萧妃心里一个愤怒,忍下,又向她走了两步。“这荷花池都没有人打理过,味儿不好,姐姐你在这儿怎么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