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涯的脑海里只有一幕。
那就是,他好不容易飞进东方墨言的房间,那一瞬,却有一把匕首疯了一样地飞过来。
啪地一声,刺中了橘子的喉咙。
那一幕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信也不知道被吓得丢到了哪里,他只知道没命地飞啊飞啊飞。
好不容易飞到了郑晴天的手心,才觉得找到了最安全的靠岸。
“小涯?发生什么事了?小涯,你不要吓我!”
轰隆一声——小涯突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六七岁的模样。
见他没穿衣服,她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抱住他的身体。
“小涯小涯,你变身了,你怎么又变身了!”郑晴天也不知道是惊是喜。
喜的是他变成了人类,可她也知道,这样的形体维持不了多久。而他好不容易醒来一次,居然马上就要昏迷的样子。
“姐。我们走好不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好?”他不想再让她看到杀戮,前世的记忆已经太深刻。
“小涯,你怎么了?”
“我看到他杀人。杀人时。好可怕。”小涯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是这样可怕的事情,以往都是别人在看,可如今自己看到了,竟然会觉得怕。
“你说,他杀了谁?”
“橘。橘子。”
郑晴天没有等到师傅,却等到了橘子的死讯,震惊不已。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只是盖了东方墨言几盘菜而已,他居然狠心杀了她身边的婢女泄愤。
郑晴天找到东方墨言的时候,东方墨言正在弹琴,那越走越高的音符仿佛有着致命的魔力,让人陷入思绪的深渊,被困在里面逃不出来。
“你杀了橘子!”她在他背后大声咆哮。
他无视喧哗纷扰,自顾自弹着琴,风度翩翩,美丽不可方物,那俊美到近乎邪魅的脸庞此刻是那般安静,只有那从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才隐约透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你杀了橘子——对不对?”她手中的剑一把将他的琴砍成了两半。
偌大的琴弦崩断声,嘈杂到了极点。音乐戛然而止,噪音源源不断。犹如他和她的感情,断裂。
她的剑对准他的喉咙,亦如在寻找他刺中橘子喉咙的部位。
“是本王杀的。”他静静地抬起头来,望向她那深邃的眼。
她的眼底迸发出震惊的光芒,戾气乍现,“她只是一个婢女!”
“她知道的太多。”他的拳头微微敛起。
“就因为她跟你说了几句话,就该死吗?”她实在无法接受他杀人的理由!
“她必须死。”他淡淡吐字,没有解释。
听到他这句话,她手中的剑用力一转,狠狠刺向了他的心脏,可他不躲不闪,她的剑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定格在他的心口处。
“我错怪了你,我可以认错。我做错了事,我可以负责,你要怎样让能心理平衡,我都能依你,可橘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反正在你的心里,本王也不过只是个杀人魔,一个或者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可她是我救的——”郑晴天大声吼道。只恨自己对他下不了手!
如果当日在迎春楼,她没有替她赎身,或许,她现在还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妓女。妓女怎么了,总比死了好!
“昨天晚上我还一直想着,是我自己太无理取闹,太过分了,所以想尽了办法跟你道歉,可是你呢?你这个锱铢必报的小人,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橘子!”
手中的剑用力一转,猛然划过了他的手臂,鲜血从他的手臂流了出来。
他似乎丝毫也不觉得痛,只淡淡看着她。“琴天,本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人推心置腹,却唯独将本王推得这么远!”
她不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信任,而不是道歉。没有信任,多少的抱歉都没有用!
为何她总能对任何一个人推心置腹?却唯独对他没有半分信任?
即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能轻易得到她的欢心,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令她有半分相信!
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人推心置腹,却唯独将本王推得这么远?
唯独将本王推得这么远!
这么远——!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你有多么的令人讨厌,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好过千倍万倍!”郑晴天愤怒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剑,转身跑了。
她发现自己对他下不了手!
她的脑海里尽是他对她的疑问!
为什么将他推得那么远?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在意这种人!为什么总是对他下不了手!
这种时候,明知他杀了橘子,竟还是对他下不了手,还只能狼狈地逃走!
哐当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响起了决绝的声响,仿佛在宣示着他和她走到了结局一样!
东方墨言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过身去,走了!
她的话好像有毒,从他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让他整颗心都染了毒!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
你有多么的令人讨厌!
令人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轰隆隆——打雷。
淅沥沥——下雨!
脑袋嗡嗡作响!
她奔跑在雨里,他任由雨水淋湿长衫。
那一天,天空下着雨,他和她,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那天绑架王妃的土匪幕后主使人查出来了吗?”东方墨言全身湿漉漉的,眼底却有着冰冷的光芒,震慑极了。
绘影点头,“查到了。”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东方墨言知道结果之后狠狠碾碎了旁边一无辜的杯子,道:“不许让任何人知道王妃曾经被绑架的事情,参与者,一个都不许留!”
“是,爷!”
“至于那个女人,本王亲自去找她!”东方墨言的眼底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就在这个时候,樱桃莽撞地冲进了书房,一手拿着一封信,一边大声嚷嚷道:“爷,不好了。王妃留下一封信就要走!”
刚要对樱桃下诛杀令的东方墨言只觉得忽然间脑袋嗡嗡作响,顿觉晴天霹雳——拆信,他的手微微颤抖,读信,他的眉深深皱紧,一字一字落入他的双瞳之间,如银针一下一下刺入他的五脏六腑,最终碾碎了那一纸书信,周身一片冷意,如万年不化的冰川,散发着彻骨的寒!
啪地一声,书房的大门轰然碎裂。他抿紧了唇,脚下已迈开了大步,一刻不停地冲了出去——那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紧,仿佛要在一瞬间飞去她的身旁。
他的人,他要她留下,她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他身边!
整个世界都随着他那一个冰冷的眼神,如被冰雪覆盖,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