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湄洲少年往事(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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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早自习结束后,安东郁闷地走出教室,一出门就看到蔡嘉伟站在走廊边上。

“安东,今天你又迟到了。”蔡嘉伟幸灾乐祸笑道,“这个礼拜又得扫地了,嘿嘿。”

班主任这出台了一个新政策,早自习迟到的同学,每迟到一次就要被罚扫地。作为迟到专业户,安东甚至觉得这个政策是为自己设定的。最可笑的是,负责统计迟到的人,还是安东自己。

那个时候班委的框架是这样的,吴子珊是班长,李强是副班长,陈怡静是团支书,安东是宣传委员,安东当宣传委员是因为他会画画,班级里的黑板报都是安东搞定的。可是安东不理解为什么宣传委员要负责统计出勤,班主任当时笑呵呵地给的答案是,统计表是你做的,当然就给你统计了。

九班的讲台旁边有一张早读课的出勤表,上面有所有学生的名单,有谁迟到了就要在上面的正字加一个笔画。然后迟到的人就要被罚扫地。

所以安东每次迟到都要给自己加一划,这让安东觉得很诡异,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罚扫地。一段时间下来,自己的“正”字已经高居榜首,俨然就是九班的领头羊。

“哎,看来班主任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安东无奈的叹了口气,根据上个礼拜的迟到情况,自己这个礼拜又得扫三天的地了。

“你怎么天天迟到,我成绩这么差都不怎么迟到的。”蔡嘉伟站在教室的窗户旁边,倚在那里。

“这跟成绩有两毛钱关系……床是我的情人啊,我怎么舍得离开我情人的怀抱?再说了,我每天骑自行车骑这么远来上课我容易么我。”安东狂扯理由。

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学校,其实也就是十五分钟的时间,安东每天起床感觉都是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现在想起来,刚刚开始那会,李强都会去安东家里等他一起上学。可是时间一久就发现,两个人的生物钟差的太多,安东完全就是迟到一族,而李强却是那种不喜欢迟到的人。两个人生疏起来,跟这个也有关系吧?

安东摇摇头,不去想遮阳的问题。两个人倚在那里看着别班的同学走来走去,有认识的蔡嘉伟还会打声招呼。

“安东,你看,那是隔壁班的罗晓婷。听说很不错哦~”蔡嘉伟用眼神示意了下安东。

安东顺着蔡嘉伟的眼光看过去,教室门口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正向他们两个的位置走过来,长的挺干净挺好看的样子。

“怎么,看上人家了?去追呗!”安东说道。

“阿东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这叫审美懂不?有句话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再说了,林寒菲跟你的事情可是前车之鉴啊!”蔡嘉伟振振有词。

“少来说我那事情了,想追就去追呗,我就不信你没那个心。”走廊上人已经越来越少,安东看了下表说道,“走啦,进教室,等下要上课了。”转过身来,安东看见物理老师已经捧着一堆的卷子进教室了。安东心想,上礼拜的小测试,应该是成绩下来了。

慈眉善目的物理老师,年纪很大,很疼爱班上的女生,可是生起气来却是雷霆滚滚威压万千。安东跟蔡嘉伟箭步冲进教室,他们两个都不想被物理老师臭骂。

一节物理课,一节英语课,然后就是课间操。

课间操的是在第二节下课后进行的,学校所有的学生都要集中到后操场排队做广播体操。做体操的时候班主任一般都会站在后面看着,学校的学生会会点名,还给学生的动作打分,双重监督下,很少有人会缺勤。

安东会站在蔡嘉伟的后面,跟着做动作,一边聊着天。夏天的早上十点已经是特别热了,安东站在后面能看到学生做到第七节伸展运动的时候,整个操场扬起的灰尘。课间操做到一半,安东已经开始流汗了。

“安东,你看楼上那些高三的,都不用做课间操。好爽啊!”嘉伟一边做着课间操一边跟安东说。

安东抬头看了眼,高中部的教学楼就在初中部的后面,湄洲中学高中部的教学楼是新建的,崭新的教室让还只是上初一的安东很是羡慕。

“也不知道为我们什么时候能熬到高中。”安东说。

“是啊,初一都还没熬过,学校里全是大哥。不过阿东,我看我这成绩要上高中可真是有难度。”广播里刚刚好播到转身运动,蔡嘉伟转过身来。

“以后什么样还说不定呢。”安东说道,“再过一个月就期末考了,考完我们也升级了。”

那个时候,做着课间操以为时间遥遥无期,高中是那么遥远的事情。总觉得一年的时间久像一个世纪一样过不完。

可是其实时间过的那么快,长大后的有一天安东走过街头,再次听到校园里传出来的广播体操的声音,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觉。

“第七套中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安东透过学校的铁栏杆,看到一个个穿校服的学生,在操场上做着体操,也有的学生也像当年安东跟蔡嘉伟一个站在最后几个,懒散地聊着天。十三四岁的样子,安东彷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时间它只是悄悄过去,等你转身的时候,两年三年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2003年6月7号,高考。

做课间操的时候安东抬头没看见高中部楼上的人,高三的人都出岛高考,湄洲中学一下子少了一个年段的人,高三的人一走,安东总觉得整个湄洲中学都是空荡荡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这一天所有人都在讨论高考。班主任在上课的时候,还意外地发表了近二十分钟的说辞。大概的意思就是,高考将是改变你们一生的考试,所以你们要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学习。好好应付以后的中考。不然以后怎么样怎么样。

安东坐在底下,看到自己的班主任眼睛都要冒出火花。

班主任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鞭策作用。坐在地下的学生,其实早就被鞭策惯了。所有人只是听着,然后等下课。那么远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没人在意五年后的高考会是怎样,就算要改变,也是五年后的事情。高考这样的事情对于还只是初一的学生来说,真的太遥远了,中考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

那个时候安东只是关心,高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初中部不放假?

然而事实证明,班主任的话是没有错的,那个高考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不知道当年的话,有几个人是听进去的?安东很怀疑。

就算是高考,安东跟陈怡静的通信习惯还是保持着,虽然这个高考跟当时的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晚自习前,陈怡静把一封信叠好了交给安东。

陈怡静跟安东通信的事情,班上很少有人知道,经过上次林寒菲的事情,安东在这方面变的很低调,安东跟陈怡静之间,似乎保持着某种默契。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

在字里行间,却是无话不谈,在十三四岁的安东看来,陈怡静就像一个灵魂知己一样,自己能够很舒服地把自己所想所感说给她听,陈怡静跟自己,就像两个在开满花的河边走路的人一样,彼此说着话,然后一直往前走,中间隔着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所有的这些,都让安东感到安慰。

安东隔几天就会收到陈怡静写来的信,早上,中午,或者是某一个下午,陈怡静把信交给安东。

安东在自习课的时候看,或者带回家,在台灯下满满读。

“安东,外面忽然下起大雨,雨声敲打着窗户玻璃的声音,在半夜的时候听起来特别清脆,迷迷糊糊中我睁开眼睛,黑暗之中,闪电出现的时候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会出现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你是否醒来?我起来关窗户的时候忽然想给你写信,开着台灯,房间的安静,跟外面的雷雨声,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

陈怡静是怎样的女孩子呢?安东把信叠好,然后放在抽屉里。有时候会马上给陈怡静回信,在台灯下写着琐碎的事情,或者是有关于未来,有关于现在的看法。

也有时候安东会过几天再回,在适合的心情和状态下,安东也会写很长的信。

只是一个学期,安东抽屉里就放了不少的信,看到那些,安东似乎闻到了满满的记忆味道。

高考的三天,安东的父亲也会念叨安东的学业,在安东的眼里,自己的父亲既严厉同时又放纵自己,对于学习上,安东的父亲对安东的期待很高,同时又放任安东的爱好,给予安东充分的自由。

安东的老爸安金辉是一名电工,高中文化,时常对安东感叹,要不是小时候家里穷,以自己的能力,也是能考上大学,同时叮嘱安东要学好英语,安东的父亲说,自己当时只念到高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英语的成绩太差,栽在了英语上。他放任安东学自己去画画,在夏天有美术补习班和数学补习班时,却让安东去补数学。

而安东知道,这两天的高考,似乎完全影响了自己父亲的情绪。在父亲的话中,安东得知,在那代人,上过大学的,最后变成成功人士的是占多数的。高考是能改变普通人的一生的,那个时候安东的父亲一直在教育他。

“安东,你要好好读书啊!这几天高考,你也看到了,你们读十几二十年书,就都是为了这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安金辉又提到了高考。

“知道啦,天天都说。”安东一边扒着饭一边回应道。那个年纪正好是青春的叛逆期,很多大人的话,是听不进去的。

安金辉摇摇头,他似乎从安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在乎。总感觉自己年轻,什么都不怕。

安东很快扒完饭,然后就跑进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去学校。

“怎么又那么早去学校?”安东走出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自己父亲的声音。

“噢~最近学校比较忙。”安东大声地回答着,把书本放在自行车的篮子里就出门了。

总有那么个年纪,听不进大人的话,青春期的孩子真的是像一块充满棱角的石头一样,拿在手里会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时光终会将那石头打磨,变成后来的样子,没人知道那块石头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安东有时候会怀念,有时候会很怀念,那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