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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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中秋探望心中回避

那一日中秋,原本也想如往年一般寂寥着过的。左不过是我与海棠和纸鸢一同分食月饼而已。

到了晚饭时分,寺中众尼姑都去山上赏月了,唯留了我们还在自己院中。

闻得外头一点马铃响,我耳朵尖听见了,便道,“这个时候不知是谁来了,我去瞧一瞧吧。”

开门出去,却见阿谦捧了一篮瓜果跳下马来,笑呵呵道,“就知道这个时候月华寺的尼姑们都赏月去了。将军本想亲自过来的,可是宫里设宴,实在是走不开,不能来了。”

他把果篮递到旁边纸鸢手中,道,“这些瓜果是娘子素日爱吃的,将军特意地叫我挑了好的来给娘子,赏月总要吃点什么的。”

纸鸢接过笑道,“将军有心了,我替我们娘子谢过将军。”

我打趣道,“以为你不敢来见咱们了呢,现在倒巴巴儿地跑来了。”

阿谦挠一挠头,不好意思道,“上回的事已经说清了,纸鸢姑娘不怪奴才就好。”

我微笑叫海棠道,“咱们不是有月饼么,拿几个给阿谦吃,也算一同过节了。”

阿谦听得这样说,眼中忽然冒出一些顽皮之意来,笑道,“娘子说到月饼,我们将军也有个月饼叫我拿来给娘子呢。”

我有些不解,只是笑道,“什么稀罕月饼呢,巴巴儿地叫你拿来。”

他只是一味地笑,“娘子看了就知道,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一定要亲自送到娘子手上呢。”

我侧想了想,向他道,“这样正经叫你拿月饼来,想必是什么难得的了。不知是冰皮月饼呢还是双黄香莲作馅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的油纸和素帕,无比珍重着送到我面前,“娘子自己看吧。”

不过是寻常月饼的样,半点特别的地方也看不出,纸鸢在一边疑惑着笑道,“不是和寻常的一样么?”

我心下微微疑惑,于是掰开月饼一看,原来月饼正中是空心的,正嵌着一张小纸条,我取出展开一看,却是工工整整写着“有备无患”四个字。

我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于是问阿谦道,“这是什么?”

他笑嘻嘻道,“将军说今日是中秋,要赏月猜谜的,所以叫我拿了谜底给娘,说娘子冰雪聪明,定能猜到谜面。”

纸鸢在一旁也猜不出来,笑着嗔道,“你家将军古怪了,猜谜猜谜,自然是猜谜底了,哪里有给了谜底去猜谜面的啊。”

他双手一摊,皱眉笑道,“将军的意思,咱们只有听着的份,难道拿话去驳么。”

说着向我笑道,“娘子费心了。”说完,却不笑了,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将军还是想着要博娘子一笑。”

阿谦一向说话心直口,人也机灵,突然这样说,必定是有缘故了,于是也不支声,只淡淡看了纸鸢一眼。

纸鸢笑道,“这可是笑话了,将军的地位,即便有谁得罪了,一顿棍棒也就打了,有什么不痛的。”

阿谦正色道,“这话可错了,一则我们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二则是陛下说将军如今也年长了,该成婚了……”

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就去瞧纸鸢,纸鸢也是大大地意外,失声道,“是当真么?”

阿谦愁眉苦脸道,“当然是当真了。”

我的心上突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一阵凉意,仿佛冬日里谁的手在冰水里湃过,又捂到了我的心口上来取暖。

明知道这种凉意是莫名的而且是不该有的,忙掩饰着和靖微笑道,“这是好事,将军的年纪若换了旁人恐怕都儿女成群了,也是时候该娶一位夫人住持家政了。”

纸鸢轻轻道,“娘子……”

我含笑看着她,道,“将军要成亲是好事,况且陛下的眼光自然是十分不错的,咱们先贺喜将军就是了。”

阿谦听我这样说,“嘿”了一声,语中已带了几分不悦,道,“我们将军正为这事满肚的不乐意呢。我原以为将军待娘子是知己,娘子也必定十分懂得将军的心思,却不想娘子说出贺喜将军这番话来,阿谦不爱听,先告辞一步。”说着气呼呼跃上马去,一扬鞭自顾自走了。

风声寂寂停下,四周皆是无声的寂静。我手里握着从月饼里取出的那张纸条,手心紧紧攥着。纸鸢扶着我的手臂道,“夜有些凉了,咱们进去吧。”

我听她声音中颇有黯然之意,不似往常一般,回头看一看她,果然神情落寞。我无声地叹息一句,轻轻道,“纸鸢,你是怪我方说这样的话么?”

纸鸢摇一摇头,片刻又点一点头,道,“娘子是真心要贺喜将军的么?阿谦不晓得,却瞒不过奴婢的。”

我的忧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来,我极力让自己不去顾及,反问纸鸢,“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除了恭喜什么都不是我该说的。”

纸鸢的指尖微凉如叶尖的一抹露水,“这是喜事,可是谁也不会欢喜。”她微微低头,“阿谦不是说,王爷也不乐意么?”

“乐意不乐意,将军的年纪到了,又是陛下意思,难道真能违抗么?”

我别转头去,慢慢点上一枝檀香,烟火的气息和着檀香温暖平和的香气让我的心稍微踏实一点,却也觉得凄微了。

纸鸢倚在门上,看着我的动作,幽幽道,“娘子烦心的时候,爱点檀香了。”

我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淡定道,“你觉得我烦心了么?”

纸鸢只是摇头,笑一笑道,“将军若有了家室,必定没那么自在,也再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偶尔能见一次了。”

我用力嗅着檀香的气息,良久方道,“你很盼望常常见到卫将军么?”

终究,也不肯再多言了。

那是中秋节后的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群尼姑都去晚课的时分,莘陌踏着满地乳白月色而来,长身立在门前。直到他的影被光影移动到我的视线内的时候,我觉他来了。

微微一惊,很起身道,“你从不来这里的,今日怎么来了?”

他的神情闲闲的,恍若无事一般,只走近我微微笑道,“在做什么呢?”

我搁下手中的毛笔,淡淡笑道,“还能做什么呢,左不过是抄录佛经罢了。过几天黛眉姑姑又要来取了。”

他“唔”一声,静静翻阅我抄录好的经文,看了一晌,徐徐道,“你的字又有进益了。只是……”他指着字看着我道,“你是否心绪不宁,这几个字写得有些浮了。”

我淡淡瞟了一眼,只作不经意道,“将军细心,这些都我都瞒不过你去。”见纸鸢捧了茶进来,我方微微笑道,“多谢你昨日那个月饼,一时高兴所以把字写得浮躁了。”

他眸中一亮,唇齿间已蕴上了温暖的笑意,道,“你猜到了。”

纸鸢泡的茶水是杭白菊泡的,微黄的花朵一朵朵在滚水里绽放开来,明媚鲜活的一朵一朵绽开来,绽出原本洁白的色泽来,连茶水都带着青青的色泽。轻轻一低头,便闻得到那股清逸香气。

我晓得纸鸢的用心所在,昨日阿谦的那番话说出来,我自然是不高兴了。而阿谦一向心直口,回去必定会把我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莘陌,那么莘陌必定不高兴了。所以她并不选别的茶来泡,只冲了白菊,这样平心静气的茶水。

我慢慢啜了一口茶,笑吟吟道,“有备无患是谜底,要猜个谜面呢,实在是有些费劲。我也想了半日往《三国》上想去,知道的,却不知准不准?还要将军来定。”

他捧茶在手,只是笑,“你且说来听听。”

“备,《三国》里指的是大汉皇叔刘备,刘备一生功业,建国蜀中,成为蜀国之主。而无患即指平安。”我的手指轻轻弹在细瓷茶盏上,有清脆悦耳的响声,玎玎如铃。我的笑容松弛而安定,“蜀中与川北相近,将军是想告诉我,北川的故人一切都好?”

他的笑容欣慰而舒展,“你全猜中了。”

然而面上转了笑意,半是嗔道,“只是将军的谜语九曲十八转,要猜到当真是繁难不已。”

“若是简单的,以你的聪慧,一定是即刻猜出来了,又有什么意思。”他弹指笑着,似乎是在细细品味白菊茶的清雅滋味,“昨日是中秋,我料想你必定会想家,所以特意选了个难解的谜题,也好舒缓一下你的思乡之情。”

他总是这样,在无声无息处无声无息地给我以感动,并不是惊涛骇浪一般澎湃的幸福的冲击,而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地一点一滴地浸润,叫我并不会不自觉地去抵抗。

心里这样一点点地温暖着,仿佛茶盏中被水浸泡开了的一朵朵白菊,舒畅地伸展着。

忽地想起秩序册昨夜所说的那句话,“将军若有了家室,必定没那么自在,也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偶尔能见一次了。”

想偶尔见一次也不能了,他不能,我也不能。

想到此,心里也不觉微微黯然,神色也寂寥了下来。

正巧纸鸢捧了一大束菊花进来,不过是寻常的银丝蟹爪菊花,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姿态自然,洁白如霜,亦十分清雅可观。

纸鸢只远远站在南窗下,认真换了花束插瓶。因她在,我一时也不说话,莘陌也不便说,于是只沉默着相对坐着喝茶。

片刻,纸鸢抱了换下的开到大半残败的黄菊下去。她走得匆忙,一点细碎的花瓣从她的怀抱中漏了下来,焦黄到黑的颜色,微微蜷起,似一点萎靡而焦灼的心。

他的婚事,他若不说,我是半个字也不会向他提起的。只作不知罢了,我能说什么呢。

良久,茶亦凉透了。他终于道,“昨天,阿谦惹你生气了?”

我摇头,淡淡而疏离的微笑一直保持在唇角,“阿谦说话一向爽利,若他说了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的。”

他的眼睑微有些疲倦地半合着,轻轻道,“他很多嘴”,想了想又道:“那么,你知道了?”

我的手指淡漠地划过桌面,道,“知道了。我只是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