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想再看,他怕看多了会让自己失去冷静,而他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只可惜他即使不看,也很难一直保持冷静。
上官冰去已走到他面前,忽然笑道:“你今天头发梳得好漂亮,是谁替你梳的?”
白沧海忍不住张开眼,瞪着她,道:“我正想问你,这是谁替我梳的?”
上官冰云仿佛很惊讶,道:“难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白沧海道:“我怎么知道。”
上官冰云道:“你难道连一点都想不起来?”
白沧海冷笑道:“我怎么会想起来,我根本连一点知觉都没有,而且你们将我打扮成道士,想要让我当替罪羊。难道你们真的已经杀了叶尘。”
上官冰云仿佛更吃惊,道:“你说什么?你说是我们把你扮成道士的?难道你已连你本来就是太平教的道士都忘了?”
白沧海忍不住叫了起来,道:“谁说我本来就是太平教道士的?”
上官冰云吃惊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看见个疯子一样。
白沧海又忍不住道:“上官冰云,你果然是个疯子。”
上官冰云叹了口气,道:“不是我疯了,是你。”
她忽然回头叫道:“你们大家全来看呀,白真人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了。”
白真人!
剑客白沧海竟变成了白真人?
白沧海想笑也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因为他想起了上官冰云那诡异恐怖,用于操控人的邪术。
只见门外已有三男一女,四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刚才他揭开面具的那四个人。四人穿着打扮和他一样,都是太平教道士或者道姑的装饰。
白沧海看清四个人略有些呆滞的眼神后,心中彻底沉到了谷地。
“这四个人或许真的是太平教的道士,只是被上官冰云给掳来,已经被其控制了。”白沧海心中产生一种明悟。
“刘真人,你快来看看,白真人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忽然变成……变成这样子?”
刘真人是那为魁梧的大汉,也在看着白沧海,微笑着道:“他看来岂非还是好好的,而且头发梳得比平时都漂亮。”
上官冰云道:“可是……可是他居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太平教的道士。”
白沧海已经在尽量控制着自己,他知道现在非冷静下来不可。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分辩:“我本来就不是个道士。”
刘真人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了解你的心情,有时连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道士,毕竟这几年,不管是在大宋,还是在契丹,做道士的确太吃亏了。”
白沧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不反对做道士,只要你们让我离开就行。”
他实在已尽了他最大的力量,来控制他自己。
刘真人的脸上却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忽然回头问另三个人,说道:“白真人,郭无为师兄奉掌教之命,派我们四人前来掳走祥符侯叶尘,你可是主事之人,如今事情还未办完,你怎么能够离开呢?”
“白师兄,此事由你一手负责,你不能离开。”
“白师兄!此事事关重大,还要你一力承担。”
“白师兄!你是掌教的最小弟子,你若不是我太平教真人,那我们大家都不是道士了。”
白沧海已觉得自己的脸在发青,却还是忍耐着,道:“只可惜我根本没有见过张无梦和郭无为。”
上官冰云带着笑问道:“那么你是谁呢?”
白沧海道:“也姓白,叫白沧海。是扬州剑庄弟子。”
上官冰云道:“没错,你原本是扬州剑庄弟子,但是你一年前游历天下,北上契丹时,碰见了太平教掌教张无梦,被他慑服,拜其为师,已经成为张无梦最小的弟子。”
白沧海道:“我从来都没有拜过张无梦为师,我只是剑庄弟子。”
上官冰云道:“你即是剑庄弟子,但也是太平教掌教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白沧海只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像尖针般刺入了他的后脑。
他想试着运动一下他身上某部分肌肉,只可惜他从腰部以下,竟已完全麻木。
上官冰云看着他,眼睛里仿佛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以一种奇特的音调,柔声道:“前一段时间在扬州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受的刺激不小,难免会忘记一些事的。何况,有关章春柔和白辰傲的事,你本就不愿再想起。”
白沧海只有听着。
上官冰云道:“但我们都可以提醒你,悲伤的事情可以忘记,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若是也忘记了,对自己也不好。”
白沧海只好叹了口气,道:“好,你说吧,我在听着。”
上官冰云道:“你是太平教掌教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这次是奉张无梦的命令带着人来掳走叶尘。先掳走叶尘的朋友罗耀顺,就是为了引叶尘过来。”
白沧海咬着牙,不开口。
上官冰云在说什么,他已完全听不见,他正在拼命集中思想。
他一定要想个法子从这个圈套里脱身出来,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件容易事。
非常不容易。
时间仿佛已过了很久,上官冰云的话却还没有停。
原来她已将这些话反反复复的说了很多次,好像在强迫白沧海接受这件事。
“你是在游历契丹时,遇到张无梦,甘愿拜他为师的。”
“你在江淮故意接近叶尘,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掳走叶尘,而不被怀疑。因为你大师兄郭无为已经在大宋为官,太平教的势力已经侵入大宋,你师傅张无梦既想要得到叶尘,又不想被大宋皇帝怀疑。”
“在江淮长江和大运河交接处那个偏僻荒岛上的吸血蝙蝠也是你们养的,且由你故意暴露出,并栽赃给圣堂,是为了给这次做准备,让大宋皇帝最终认为掳走叶尘的是圣堂的人。”
“这些事情你当然不会忘记,也绝不能忘记。”
白沧海听着她说了一遍,又说一遍,忽然发现自己的思想非但已完全无法集中,而且似已感到被她刚刚说的话左右了。
忽然间,他竟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在游历契丹时见过张无梦,且已经拜张无梦为师,成为张无梦最小的弟子。
他几乎已快要承认自己就是张无梦的弟子,承认自己本来就是故意接近叶尘,为了这次掳走叶尘。
炉中的香烟一阵阵飘过来,随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的脑子里。
他竟似已将完全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
上官冰云看着他,脸上已露出一种诡秘而得意的微笑,慢慢的又接着道:“你是郭无为的小师弟,是张无梦最小的徒弟,是他们派你到江淮去故意接近叶尘……”
白沧海突然用尽所有的力气咬破了舌尖,嘴角溢血,剧痛使得他突然清醒。
他立刻大吼道:“不要再说了,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上官冰云微笑道:“你真的已明白。”
白沧海冷笑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样做,你们要我做的事,我也可答应。”
上官冰云道:“哦。”
白沧海道:“但你们也得答应我几件事。”
上官冰云道:“你说。”
白沧海道:“我要你先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发现我来到了别院,才定下这个圈套的,还是早已算准了我要来?”
上官冰云忽又笑了笑,道:“你想要的结果都在这座神像上,你为什么不转头看一看。”
白沧海一怔转头道:“神像?”
只听一个优雅而神秘的声音缓缓道:“没错,我能够解答你的一切疑问。”
这声音赫然竟是神案上那太清玄元天师道创道宗师张陵神像发出来的。
白沧海霍然回头,看了这神秘的雕像一眼,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从缥缈氤氲的烟雾中看过去,他忽然发现这雕像竟已换了一张脸。
本来带着微笑的脸,现在竟已变成冷漠严厉,眉宇间竟似还带着怒意。
这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忽然间竟似已变得有了生命:“所以,你现在就应该看着我,我说的话,每个字你都不可不信。”
烟雾缭绕,这声音竟真是神像发出来的。可明明和上官冰云的声音一模一样。
白沧海只觉得全身都已冻冷,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想再看,但目光却偏偏无法从这神秘而妖异的雕像上移开。
“你就是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接近叶尘本来就是针对叶尘的一个圈套。”
“你做的很好,成功的成为叶尘的朋友,得到了他的信任。”
白沧海看着她,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一种阴冷狡猾的表情。
“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然后装到罐子里面带走,这是最终目的。”
白沧海脸上果然又露出阴狠之色,喃喃道:“我一定要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我一定要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然后带走。”
“现在叶尘就被困在西边那片林子里面,你正好有机会。”
白沧海在听着,发亮的眼睛已变得迷惘而空洞,但脸上的阴狠之色却更强烈。
“叶尘看见你,一定会认为你是为救他的。”
“所以,他绝不会对你有警戒之意,你就可乘机将他制住,然后带到这里,再砍了他的双腿双脚。”
“我的意思现在你已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