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十里堡驻军中仅有的一支骑兵营的指挥使邓崇轩,从钦差大人叶尘那里听到了让其大吃一惊的话。
“什么追击?”这样的反问,邓崇轩只敢在心中惊呼,自然不敢当着叶尘面说出来,但他心中的想法,还是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一些,近两天苦战之下,邓崇轩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无意去追求更多的功绩。而且以千骑追万骑敌军,这分明是在找死。
邓崇轩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以他的级别在叶尘面前甚至都说不上话,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的上官刘石军。后者也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打消掉叶尘的想法,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这可能是党项七部和夏州李光睿联手布置的陷阱啊而庆州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如果是因为援军来了才退兵,当然要出城紧追上一阵,只要能扰乱了党项人的撤军行动,后面的援军足以把党项人留下一半来。可现在援军或许在路上,但到底距离十里堡还有多远,谁也说不准。
叶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刘石军和邓崇轩说道:“党项八部一直是我大宋大患,这几年党项人虽然名义上臣服我大宋,但实际上他们趁机休养生息,实力和势力日益壮大,特别是夏州李光睿麾下大军八万,光是铁骑便有五万,这样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西北边军,若是没有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与西北边军一起牵制,西北恐怕早已变了天。所以相比党项七部,夏州李光睿才是我们大宋心腹大患。我如今跟上去,却不只是为了对付党项七部,最主要的是不想让党项七部被夏州李光睿真正一统。要知道以李光睿如今实力,若是再将党项七部吞并,便是有了建国的实力。到那个时候,我大宋西北将永无宁日。”
众人闻言,无不身体一震,神色渐渐肃然,包括华夏卫府黄楼平、胡三光、连继城以及刘石军和邓崇轩在内,他们却都是压根没有想到这么远、这么深,此时一听这件事情竟然如此严重,事关大宋西北以后安危,却是不知道怎么劝阻叶尘了。
叶尘眼见众人不再反对,笑了笑,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主要是想亲眼看看,然后伺机做一些事情,不会随意做那以卵击石之事,如果他们不理我们,那就盯紧些。若是他们反过来追杀,那就直接逃远点。不会硬拼,而是相机行事。”
众人听着叶尘说得有理,更何况刘石军和邓崇轩也不敢不服从叶尘的命令,以叶尘钦差身份,阵前违令,在军法中是立斩不赦的罪名,若是惹得叶尘翻脸,就真的要试一试军法了。
心怀畏惧,邓崇轩虽然还有不愿,但也不得不接下命令,在战鼓声的伴奏下,领着手下四百多骑兵和华夏卫府四百黑骑和一百多名华夏卫府经过骑兵战阵训练高手,总计约一千精锐骑兵,出城跟了上去。
叶尘将八石宝弓背在身上,身穿高级将领明光铠盔甲,邓崇轩相信,看到这一身盔甲,知道钦差大人亲自带队之后,说不定能像磁石一般,把已经逐步离开的党项七部再吸引回来。邓崇轩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他学不来叶尘那般轻松的神态,咬着牙身子绷直:‘大不了就拼了这条命吧!’心中这样想着。
近一千骑兵急驰在山谷间,在隔壁原野上蹄声激扬如战鼓,让人血脉为之沸腾。
从十里堡通往炎帝谷的十几条大道小道上,拓跋真厉和其它六部族长都远远的布下了足够多的哨探,放出了数十上百的游骑。每一条让他们可能被偷袭的通道,都被牢牢地封锁和监视上。他们不止是防范十里堡里面的守军会出来偷袭,还有十里堡后方八里坡和石坪寨三千左右残军,这三千人是原本八里坡和石坪寨的驻军。本来总数五千,其中三千多人在两天前被党项人以小股打草谷部队吸引了出来,等他们发现上当的时候,自己驻守的军寨已经被党项人里应外合的占领,军寨内的留守部队也被党项人几乎斩杀一空。这两天统领军队的两名军指挥使一方面向庆州方向派出信使请求支援,另一方面带着人在附近游荡,伺机收回军寨。
就在围困十里堡党项一万一千多大军撤退的同时,驻守在后方八里堡和石坪寨四千多党项大军也同时带着了他们在两处军寨中抢到的粮草、兵器、财物等东西撤退,这一幕自然被在附近伺机而动的三千宋军发现。一边赶紧带人接收两处军寨的同时,两位军指挥使也派人缀着党项人。不久,他们也知道从十里堡方向党项主力大军也撤退了,并且很快就和这四千党项大军汇合在了一起。紧接着,他们就接到了从十里堡方向过来信使带来钦差大人的命令:各自跳出一千精锐骑兵前往炎帝谷听命。
靠着提前布置下的探子网,拓跋真厉等党项七部首领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从后方追上来的叶尘所率领的三千骑兵。
当从赶回来的哨探口中听说这桩紧急军情后,拓跋真厉等人在骂宋人好大的胆子敢以三千之数追赶他们一万六千骑兵同时,除了拓跋真厉眸中深处有着极为隐晦的喜色之外,其他六位族长脸色却也越加阴沉。他们自然不相信宋军会这个时候以这点兵力与他们开战,但若是在他们与夏州李光睿五万骑兵大战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偷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甚至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事后,拓跋真厉一边随大军撤退,一边和那名差点在之前被党项几位脾气暴躁族长打杀的圣堂使者进行了一场密谈,按照圣堂使者刚刚从十里堡隐秘渠道收到的消息,这三千宋军是叶尘亲自领队。
党项大军中原本在十里堡下高高飘扬的战旗收了起来,低落、急切、担忧的士气从行军中的沉默中就能感受得到。劳而无功的结局,让拼杀了两三日,死伤近半,不但毫无收获,而且自己老巢就要被夏州李光睿大军趁机所灭的党项将士分外难以接受。拓跋真厉等七位族长能清楚的感觉得,他在族中的威信正在一步步的下降。
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尘在炎帝谷东南边入口处,见到了驻守八里坡和石坪寨两名军指挥使各自亲自带着的一千骑兵。
“八里坡守将魏庆源拜见钦差大人!”
“石坪寨守将顾蒙拜见钦差大人!”
二名军指挥使带着人在百步外停下,然后单身上前,在十步外下马,快步跑到叶尘马前单膝跪地,时至此时,他们自然知道因为他们前线两军寨的疏忽,让党项七部两万多大军进入腹地,导致钦差大人被围困十里堡之事。这一路上二人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叶尘看了二人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夏州李光睿带五万铁骑偷袭党项七部后方,本钦差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带着你们的人跟我一起深入横山伺机而行。”
魏庆源和顾蒙虽然知道这点兵力深入横山党项人的老巢实有是有些冒险,但十里堡和叶尘共经患难的刘石军敢说一些质疑的话委婉劝阻叶尘,他们二人在这个时候却是不敢的,赶紧恭敬称是。然后跑回本阵,带着自己的人和叶尘一行汇入一起。如此,叶尘一行便是三千精骑。
刚刚进炎帝谷,一名探子便从前方返回,对叶尘道:“启禀大人,党项七部中拓跋真厉带他麾下五千多人在炎帝谷另一头谷口处停了下来。看迹象是想要构筑营垒。”
“在炎帝谷口筑垒?!”
叶尘顿时都吃了一惊。拓跋真厉又不是汉人,他是党项人。一直以来游牧名族的营垒都是以脆弱著称,党项人也不例外。都是一冲即破,毫无守御的价值。不比宋军,在军事工程方面的能力独步于世,造出的营垒,即使比起一些小寨都要坚固得多。拓跋真厉临时修造营垒,而且还是位于炎帝谷出口,如果不是突然变成蠢货,那么就是他别有一番心思,要知道他们后方老巢之中正面临着夏州李光睿的威胁。不过不论拓跋真厉到底是为何突然停下断后,且在炎帝谷出口筑垒,他的这番行动,分明是在邀请叶尘去攻打他。
叶尘首先冷静下来,下令道:“盯住炎帝谷另一边谷口,如果他们是真的要筑垒,立刻回报。”
华夏卫府的探子领命快速离去。叶尘等人皱眉沉思。
黄楼平想了一下,眼睛一亮,说道:“大人,拓跋氏位于横山最北面,距离夏州最远,而且拓跋氏实力相比其它六部来说都要强大不少,他们族中有两万骑兵,此次去十里堡一万人,部落中应该还有一万骑兵,最主要的是,从之前他们突然撤退来看,多半是拓跋真厉及时得到了消息,说明他对夏州早有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