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父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电影里面，那种被妖怪附身的人，眼睛里只剩下冷漠，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顾年章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乔唯烟的旁边坐下，换了个话题继续追问，“或者，你身边还有没有你失忆以前留下来的东西？”
乔唯烟想了想，摇头，“不……不记得了……”
她连过去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还会记得自己身边有没有失忆以前留下来的东西？
闻言，顾年章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当初，乔唯烟刚被顾季琛带到顾家的时候，他就拿走了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可那个时候，她身上除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就只剩下一个怀表，和一个保平安的银手镯。
这八年间，他仔仔细细的研究过这些东西，可惜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当初遗漏了什么，也许，最重要的东西还留在乔唯烟的身边？
可是现在听到乔唯烟的说法，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顾年章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他深深的看了眼乔唯烟，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唯烟被他最后的那个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等到顾年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乔唯烟才觉得她一直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就这么跌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真奇怪，她在顾家待了这么多年，面对顾伯父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
好像他不再是一个疼爱她的长辈，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甚至是让她感觉到害怕的陌生人……
门外，顾年章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确定冯婉不在房间里之后，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出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拨了出去。
声音低沉，“帮我再彻查一下当年的事情，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挂了电话，顾年章老迈龙钟的脸上眉头皱的更深，他走到保险柜旁，输入密码，从里面将那些小孩的衣服拿了出来，这些东西，他前前后后研究了不下百遍，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顾年章的眸子渐渐变得阴狠，抓着衣服的手指也逐渐的收紧，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泛着青白色。
像是忽然做了某种决定，顾年章忽然将手里的衣服重新放回保险柜，上锁。
手指重新拨了个号码出去，眯着眼睛说道，“前阵子叫你联系的学校不用再联系了……”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见顾年章又说，“没什么，我这边出了一点事情，暂时就不过去了……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顾年章眼睛里的狠厉越来越重，他走到房间的窗户边，居高临下的看下去。
目之所及，院子里有几株反时节的树，在夏季的时候，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掉落了。
他眯着眼睛，心想，如果再像现在这样没有头绪下去，就必须走这最后一步了……
欢欢，你可别怪我……
……
隐隐约约的铃声响了半分钟，乔唯烟才想起什么，一把扯开枕头，将藏着的手机拿出来，声音调到最小。
“小东西，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想起顾年章刚才的样子，乔唯烟还有些心有余悸，她轻轻摇了摇头，心不在焉似的，“你到公司了吗？”
“没有，还在路上。”顾季琛明显的听出小女孩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他拧了拧眉，“小东西，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乔唯烟绞着手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刚才顾年章的反常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可是……可是刚刚看顾伯父的那个眼神，我真的觉得挺害怕的。”
乔唯烟咬着嘴唇，有些吞吐，“顾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顾伯父因为我们两个的事情，太生气了，所以才会……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电话那端的顾季琛，听完乔唯烟的话，沉默了几秒。
老爷子什么时候对以前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顾季琛拧眉，问道，“他除了问你以前的事情，还有没有说别的？”
乔唯烟想了想，摇头，“没有啊。就只问了我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说我不记得了，他就变得很生气。”
顾季琛皱着的眉头更深，这么奇怪？
“你别担心，他估计是担心你，害怕你被人欺负。”
顾季琛安慰道，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在他看来，老爷子会问这些，很可能是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说不定和他反对他们在一起有关。
乔唯烟撇了撇小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在纠结先去了，她想起顾年章说到的另一件事，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顾大哥……刚刚……刚刚顾伯父还说了一件事……”
顾伯父叫她明天就坐飞机过去。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顾季琛，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到时候又会和顾伯父大吵一架，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理会所有人，强制性的将她从老宅带走。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那她明天不就真的要被送出国了？
两种结果，她一个也不想。
顾季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你出国的事情？”
老爷子目前最想做的两件事，一是逼着他相亲，二就是把这个小东西送出国，离开他的视线。
乔唯烟闷闷的点头，“……嗯。”
原本以为顾季琛会安慰她，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也绝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可是没有，顾季琛沉默了几秒后，只是淡淡的问道，“小东西，你自己想去吗？”
乔唯烟愣了一下，原本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问题，现在忽然被顾季琛这么提出来，她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她才十八岁，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过着学校生活，然后慢慢长大，工作，恋爱，嫁人。
可是现在，她的人生进展太快了……
在确定要和顾季琛在一起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学生。
她曾经也幻想过，去很多的地方，学习不同的知识，认识不同国家的人，可是现在……
这些曾经的幻想，因为顾季琛的突然出现，已经全都被她遗忘了……
乔唯烟咬了咬嘴唇，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想离开顾季琛，可是同时，她心里又忍不住对外面的世界有一丝渴望。
可最终，面对顾季琛的这个问题，她还是摇了摇头，“顾大哥，我不想离开……”
顾季琛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叮了嘱几句，让她好好吃饭之后挂断了电话。
顾季琛将车停在马路边，他回想着乔唯烟的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
他眯起眸子，忽然想起当年他把乔唯烟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顾年章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反常……
而且，顾年章曾经在他面前提起过叶可馨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
当初，他自认为自己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国内任何的媒体都没有报道过这件事，按理说，顾年章也应该是不知道的……
可事实证明，顾年章不仅知道，而且还似乎对当年他和叶可馨之间的事情异常的清楚……
“你疼她？顾季琛，你怎么不说你是因为那个叫叶可馨的女人所以才疼她！你敢不敢看着我再说一遍，说你爱欢欢，说你爱她和叶可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敢吗？”
想起顾年章曾经的质问，顾季琛觉得更加奇怪了，为什么顾年章会以为他爱欢欢，和叶可馨有关系？
他闭上眼睛，重新理了理思绪，
叶可馨……乔唯烟……顾年章……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顾季琛倏地睁开眼睛，他拾起刚才被他扔到一边的电话，给苏洌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帮我查一下，当年的那件事，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苏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也明显的愣了一下，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BOSS，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顾季琛抿着薄唇，“暂时还没有。”
他会忽然叫苏洌彻查当年的那件事，只是因为他隐隐的觉得，顾年章的反常也许和当年的那件事有关……
“另外，帮我订两张过几天去法国的机票。”顾季琛吩咐道。
苏洌虽然心里存疑，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BOSS。”
顾季琛挂断电话，又在车内坐了会儿，他抬眸看向窗外——
今天的北城，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的，冷风呼啸，像是随时都有暴风雨来袭……
他眯了眯眼，踩下油门，方向盘一个漂亮的甩尾，黑色的迈巴赫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