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禾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朝旁边看去,这一看不得了,竟发现对方纹丝不动的坐着,似乎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外边一群人看着干着急,却因为有所忌惮全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宋嘉禾在心里切了一声,没想这人还真能摆谱,尤其是那老者看起来年岁挺大的,说完后静静地立在那里,恭敬的表情下是掩饰不住的局促,人都到家门口了,他们却好似生怕坏了规矩般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啊,而车里的尙锦尙瑟也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下车。
这一僵持又过去了半分钟。
宋嘉禾撤回目光看看旁边人,又看看窗外,又看看旁边人……心说这人不会睡着了吧,还真别说,宋嘉禾发现这一路上对方都是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僧人。
不会真睡着了吧?要不要提醒一下?总不能让一群人干等着吧,这么想着的同时,宋嘉禾鬼使神差地伸手轻推了一下。
见对方动了动,宋嘉禾好心地指了指窗外,“到了!”
她说的极小声,为此还把身子凑近了几分,等意识到与对方太过贴近时,宋嘉禾一下子反弹回座位,全身惊起一股战栗。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在视线对上对方眼眸的那一刻,宋嘉禾才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睡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隐在阴影里,一闪而过的光亮敏锐而凌厉,哪里有半分睡意。
宋嘉禾心想着完了,都怪她太多事,正哀叹不已时,旁边的黑影动了一下,打开车门径自走了出去,宋嘉禾愣了愣也跟着赶紧下车,刚抬头便看到老者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地看着他们,笑容里的谄媚让宋嘉禾忍不住恶寒了一把。
“白先生里边请。”好吧,其实他谄媚的对象只是这一人。
宋嘉禾跟在尙家两兄弟后面混在人群里,透过缝隙看到那人被众星捧月般领在前头,她无聊地四下观望着,发现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类似西方教堂一样的建筑物里。
“白先生,小儿的事情就麻烦您了。”宋嘉禾猛地一惊,这才注意到这个教堂其实完全是一个灵堂的设置,沉闷的黑白里就差一口棺材和一张遗照了。
宋嘉禾注意到这位说话的老者陡然苍老了好几岁,他朝姓白的躬了躬身,转头又朝尙锦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那感觉仿佛他们先前就认识,最后跟下人交代了几句,便又领着一家老小退了下去。
整个灵堂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宋嘉禾他们四人。
这就走了?宋嘉禾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话说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老板,遗体就在里边,用物都已准备好了。”尙锦走上前,在不远处站定。宋嘉禾注意到对方似乎有意保持距离,不管是这桩别墅里的老少,还是较近的尙锦和尙瑟,她发现他们都在无形中对那人很是畏惧,心说这人肯定脾性太过古怪,不然大伙怎么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
吸取了在车子里的教训,宋嘉禾尽管有很多疑问却选择藏在了心里,她偷偷地观察着,却再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走吧!”尙瑟走过来说道。
她抬头,“去哪?”
尙瑟好似对她很无语,摇了摇头不欲多说,径自走在前面,宋嘉禾这才发现在她思考的空当,姓白的和尙锦早已离开了,整个大堂就只剩下她和尙瑟。
再抬头尙瑟走在前面离她越来越远,宋嘉禾连忙追上去,开玩笑,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说我们到底来干什么啊?”宋嘉禾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身边,问的很是小心。
尙瑟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在宋嘉禾要放弃的时候,他才幽幽开口。
“超度。”
“超度?!”一下子惊呼出声,察觉自己反应太激烈,宋嘉禾连忙将嘴捂住,而后一脸不相信地样子:“你是说给死人超度的超度?”
尙瑟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是哪个超度?”
她当时听尙锦提到‘遗体’二字时,就隐隐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想到他们是来干这个的,话说这不是德高望众的道师的饭碗么?他们难道要和那些人抢饭碗?可是这不是跳个大神,随便哼唱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这是要见真招儿的,以此谋财,这群人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一联想到那人的古怪行径,宋嘉禾越发坚定心中的猜想,一个骨子里透着敞亮干实事的人谁会成天裹着一身黑披风,整个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肯定是因着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心虚。
如此一想,宋嘉禾当下便对这三人的印象跌至了谷底,尤其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姓白的变态。
尙瑟看她表情一会阴一会阳的,还以为她想岔了,立刻开口解释,“超度是一个超度,只是做法不一样,哎,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等会你看了就明白。”
宋嘉禾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装,继续装,早晚露馅儿。抬头时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有些阴暗的房间,而前面离开的尙锦正拿着烛台躬着身子点火,似乎要把整个房间的蜡烛都点上。
房子正中间是一口大红木棺材,棺木周围铺满了白色的花,每一朵花的花茎上还绑有红色的细绳,绳子上穿有铃铛,隔一朵花有一个铃铛,宋嘉禾视线扫了一周,发现穿有铃铛的红绳将棺木围了一整个大圈,在周围稀稀落落、参差不齐的烛光映衬下,整个房间被一股阴沉之气覆盖,像一口大石压在胸口,无比沉闷。
宋嘉禾被浓浓地烟味儿呛到了,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刚想转身发现尙锦的蜡烛都点到了她的脚边,前后都被蜡烛包围着根本就没法活动,她寻了个空隙走到门口站着,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房里的一切,心想倒要看看他们这场把戏怎么唱下去。
突然身侧覆盖来一片阴影,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披着斗篷的某人此刻正站在她左侧,她这一眼看去只看得到对方贴近帽檐边的光洁下颌,和落着阴影的高挺鼻梁,正因为无法窥得全貌,这半遮半掩的感觉才显得越发勾人。
宋嘉禾突然想到初见那人时的惊艳,这么随便一看内心禁不住一阵荡漾。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对方帽檐微动了一下,宋嘉禾见此猛地撤回视线,脸蹭地一下全红了。
都怪美色误人。
“你怎么了?”尙瑟走过来见她一直低着头,言语带着关心。
宋嘉禾抬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连忙应付眼前人,“有些太热了!呵呵,太热了。”说着抬手扇着风,一副很热的样子。
尙瑟古怪地看了她两眼没再问下去,宋嘉禾也没去管他,讪讪地放下手,视线再次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
尙锦把满屋子里的蜡烛点着后,起身退了出来,宋嘉禾见她路过姓白的时候,朝对方递了一个东西,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一面很大的面具,面具的图案有点像农村喂养的牲畜,像牛又像羊,总之那怪物龇牙咧嘴的模样看着无比凶狠,尤其是那双凸起来的狰狞眼眸,一眼看过去,仿佛它正在盯着你看,还有那个咧开了嘴唇露出锋利獠牙的大口,厚厚的嘴唇上被涂了一层艳丽的釉彩,那鲜红的颜色看起来极其逼真,就好像那怪兽刚饮了一碗鲜血。
这道具还挺像模像样的!
宋嘉禾直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一旁,眨眼间,姓白的已经将面具带到了头上,而在宋嘉禾抬头看去的一瞬间,迎面射来一道凶狠的视线,那怪兽正睁着要吃人的眼睛看着她在,宋嘉禾险些没忍住夺门而逃,旁边的尙瑟抬手稳住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别怕!”
我靠,你们是来做戏的,要不要这么逼真啊?!
宋嘉禾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撤回视线,发现对方猛地将手缩了回去,一脸慌张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宋嘉禾心尖一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顶着面具的某人正抬手脱着身上的斗篷,沉重又压抑的黑色斗篷被一点点退了下来,露出里边纯白的里衣。
随着斗篷的脱落对方一直隐在黑暗中的真身也一点点暴露出来。高大又修长的身形忖得那身白衣越发俊逸出尘,宋嘉禾心说一个跳大神的,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包装这玩意实在太神奇了。
随着不停晃动的白影,宋嘉禾的视线越粘越紧,她仿佛能透过那身布料看到白衣里边叫人脸红心跳的内容。真是太羞耻了,感觉鼻孔里冒出的呼吸炙热的有些灼人,宋嘉禾艰难地移开视线,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饥渴了,居然看着一个男人就会生出想要将对方衣服扒开的冲动,神啊,快来一掌将她劈醒吧。
再抬头看去时,那一身叫人禁欲的白衣,随着那人的走动飘然翻飞,说不出的惊艳绝尘,而宋嘉禾满脑子的污秽也在那一刻瞬间消失,她看着看着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而被烛光笼罩的凶恶面具仿佛被套上了一层光环,在那一刻带着面具的某人更像是神明的化身,周身散发的光晕竟然闪耀出圣洁的光彩。
犯规!这一身装扮简直太具有迷惑性了。
宋嘉禾差点就叫这人给欺骗去了,她定了定心神,发现旁边的尙瑟正在朝她挤眉弄眼。
“干吗?”她皱眉无声地问道。
尙瑟一脸‘你这个榆木脑袋无药可救’的表情,随即张大了嘴形对着她:看、前、面!
宋嘉禾立刻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对面,却又猛地一惊,姓白的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对方提着黑斗篷静静地立在那里,宋嘉禾能透过面具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此刻正笼罩在她的身上。
这是作甚么?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