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本是一片好心,舒锦却听得胆战心惊,厉喝一声打断绿茵的话:“闭嘴,绿茵!”她说罢,慌忙向太后跪下,道,“太后恕罪,和宁管教丫鬟不严,顶撞了太后,望太后降罪。”
太后呵呵笑着,走到绿茵面前,眯眼看她,道:“好一片护主心切啊,没想到和宁去了唐家,会有这样好的奴才照顾,如此也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皇上见状,上前扶住太后笑道:“母后,何必为一个奴才生气呢,母后今日如何有好心情邀儿臣一同来赏花呢。”
太后微笑着,被皇上扶着回到位置上,轻声道:“哀家怎么会因为一个奴才生气呢,只是,这做奴才的就要有个奴才的样子,该好好调教调教。”她说着,转身坐下,望着依旧跪地的和宁,微笑道,“和宁,你怎么还跪着呢,起来,都起来罢,你,那个小丫鬟,你也起来吧。”
舒锦不安的谢恩:“谢太后。”
绿茵谢恩起身,望着太后微笑的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想着太后果真是母仪天下,并非人们口中所传那般。
太后微笑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奴才都这样没大没小,想必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和宁啊,自家的奴才可是要自己管教的,你去,给哀家向她掌嘴六十。”
舒锦脸色顿时微变,慌忙跪下:“太后恕罪,她初次进宫,不懂礼数,和宁回去后定当教训,望太后恕罪……”
太后依旧是微笑着,道:“怎么,难不成要嬷嬷替你?”太后话音落,身旁的嬷嬷便上前。
舒锦慌忙道:“不,和宁自己来。”她怎会不明白,倘若是嬷嬷下手,别说六十下了,便是十下,恐怕绿茵也受不了。
伴君如伴虎,太后亦是如此,明明是满脸慈祥的笑,偏偏能谈笑取人性命。绿茵不懂宫中礼数,更不懂得太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舒锦望着绿茵,不禁皱眉,绿茵紧抿着唇,咬牙低声道:“公主,奴婢不怕。”
舒锦抬手,不忍狠狠的打在绿茵脸上,只是轻轻一拍。太后顿时皱眉,道:“桂嬷嬷,你教教公主,打人,是要有力气的。”
“是。”嬷嬷应着,上前便是狠狠一耳光扇在绿茵嘴上。
“啊!”绿茵吃痛,惊叫一声,被打得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
“和宁自己动手,不劳嬷嬷。”舒锦慌忙上前挡住嬷嬷,心疼而又焦急。
太后满意的点头,道:“那便开始吧,记住,六十下,多一下不行,少一下也不行。”
皇上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舒锦抬手打绿茵,绿茵紧咬牙关不喊,脸上又红又肿。打了三十多下,嘴角已经溢出血来,舒锦手颤抖着,再也不忍打下去。
“够了。”皇上沉声道,“住手!”
太后冷笑一声,道:“怎么了,皇上看了不舒服吗?”
皇上道:“母后邀儿臣前来是来赏花的,赏花本是件令人赏心悦目的好事,朕不想要看见血染花草的一幕,母后请住手吧。”
皇上声音冷冷的不怒而威,冰冷而危险。太后于是道:“好吧,既然皇上不想看见,那便到此为止。和宁啊,你不要以为哀家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只是奴才的调教方面你甚是欠缺,这一点,你可得多学学了。”她说着笑起来,张扬而满足。
舒锦与绿茵跪下谢恩,绿茵低头黯然落泪,嘴角红肿得厉害。舒锦掌心疼得厉害,颤抖着,心阵阵刺痛。
太后目光落在舒锦身上,不由皱眉,道:“把脸上的面纱拿下吧,哀家看了闹心。”
“太后,我……”舒锦正欲解释,太后打断她的话。
“哀家叫你拿下来便拿下来。”太后不耐烦道。
舒锦无奈,只得拿下面纱。她哀愁满面,绝美的容颜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美,太后看在眼中,顿时越看越觉得她便是兰妃,心里的火顿时窜起来,眼神冷冷的,恶狠狠的打量舒锦。
太后微笑道:“不就是瘟疫吗,我这里有治疗瘟疫的好方子,嬷嬷,你过来。”
嬷嬷于是低头俯身到太后面前,太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嬷嬷微微点头:“是,奴婢遵命。”嬷嬷得令退后。
皇上忍不住皱眉,轻叹一声,道:“母后,您要做什么?”
太后闻言不由皱眉,道:“和宁有病,哀家自然是要与她治疗了,皇上以为哀家要害和宁吗?”
皇上慌忙道:“儿臣不敢。”
太后冷哼一声,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道:“我知道,你心疼和宁,哀家又何尝不是,哀家与兰妃娘娘情同姐妹,和宁也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爱屋及乌,哀家疼她还来不及,哀家又如何会害她,哀家不过是要她知道,怎么样去教训一个奴才,这兰妃没能交给她的,哀家虽说不是她亲母,待她却绝无二心,只当亲生女儿般对待,皇上却要如此曲解哀家心意,实在令人心寒。”
皇上只得连连赔礼,笑道:“是儿臣不对,母后莫要放在心上,儿臣扶母后一同去赏花。”说着便扶起太后。
太后这才笑起来,在皇上的搀扶下,摆驾往花园深处走去。
御花园里,太后与皇上游赏着,舒锦担心着唐家的事,心不在焉。太后来到亭子中,秋天的池水变得格外冰凉,池中荷花凋零,荷叶墨绿,多有枯荣。池中鲤鱼摇尾聚来,太后随手抓起食物喂鱼,突然,嬷嬷端着一盆黑漆漆的水过来,药水过重,刺鼻难闻。
“太后,皇上,药拿来了。”嬷嬷低声道。
太后回头,看一眼那药水,顿时眉开眼笑,走过去,向舒锦道:“和宁,这是哀家特地为你准备的药,是治疗瘟疫最好方子,你用了,可是百毒不侵呢。”
舒锦心咯噔一下,不知太后又要怎么折磨她,却只得低头谢恩:“谢太后赏赐,和宁定当细心使用。”
太后笑着,端起那一盆药水,来到舒锦面前,迎着她的头,滚烫的药水倒下,从头淋下。舒锦闭眼,默默承受。
“公主!”绿茵惊叫一声,登时瞪大了眼。
“母后!”皇上猛地起身,再也坐不住了。
“呵呵。”太后开心的笑着,手里的盆子摔在地上,道,“这药,要这么用才最有效,你是我皇家人,我怎么可能让你身患瘟疫呢。”
舒锦紧抿了唇,闭眼久久不语,半响才跪下谢恩:“谢太后赏赐。”
绿茵紧咬了唇,心疼的望着舒锦。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不能在太后面前发怒,隐忍着,道:“和宁这一身药味太重,今日不适赏花游园,到此为止,和宁你回去吧。”
“是,和宁退下。”舒锦低头不看皇上,转身离开。
一路走出皇宫,宫女公公看她的目光奇怪,那一身刺鼻的药味令人退避三舍,绿茵跟在舒锦身后,心中百味翻腾。太后为何要这样待舒锦?
舒锦并未回唐家,去了一家客栈,洗干净身上,又换了一身衣裳,身上药味淡了,这才敢往家里走。一路上,她不语,绿茵不敢说话。
临近唐家,舒锦停下,向绿茵道:“绿茵,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绿茵点头,胸口闷得厉害:“奴婢明白。”她话音落,泪如珠落,慌忙抬手去抹泪,却向舒锦道歉,“对不起公主,对不起……”
舒锦抬手,摸过她肿起的脸颊,道:“还疼吗?”
绿茵猛地摇头,道:“不疼,是奴婢该打,不疼。”
舒锦紧咬牙,红了眼眶,她猛地转身,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没事,回去吧。”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辆马车,碧绿的车身,绘火红的牡丹,流苏车帘,车檐四角各挂一只晶体透明的琉璃铃铛,车身抢眼而妖冶,有着说不清的诡异。突然,车在舒锦身旁停下,那驾驶车辆的是一个约摸十岁的孩童,一身碧绿,似树上发嫩的叶子。
“你,是和宁公主吗?”孩童脆声声的问,粉嫩的脸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正经。
舒锦不解的抬头看那孩童,片刻道:“正是。”
孩童于是低头在衣服里翻着什么,片刻掏出一个瓶子,递给舒锦,道:“这个给唐少轩,告诉他,日服一颗,药到病除。”
舒锦接过瓶子,看了看,问:“你是谁?”
孩童坐马车上,居高临下,高傲的冷哼一声,道:“这个你不必问,若是唐少轩问起,你只说,想要活命,就吃了这个,这个人情,日后自然会有人来向他讨要。放心,绝对不会让他做违背良心的事,也许,还是他所愿意的事情呢。”
绿茵好奇的看着那孩子,一个十岁的孩童谈吐有条有理,老成的口气与那张稚嫩的脸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可爱好笑。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知道我家少爷需要这药?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不是解药呢?”绿茵上前道。
那孩子登时涨红了脸,似受到极大的侮辱般:“放肆,我们水仙宫绝不会做那偷鸡摸狗的事,若是我家宫主想要唐少轩的命,一如囊中取物,你们谁也拦不住。宫主欣赏唐少轩为人,那日在树林中,他也算是因祸得福。”
舒锦似听出什么端倪来,道:“树林中的事情,你家宫主都知道?还是,那是你家宫主安排的?”
孩童嘟嘴,扯起缰绳,道:“我不与你们说了,告辞,要不要救唐少轩的命,看你们自己了。”
马车疾驰而去,绿茵忍不住担心那小孩会从车上摔下来,舒锦打开药瓶,闻了闻,似乎是药,她收起药瓶,回到唐家。
舒锦来到唐少轩房中,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唐少轩,拿出药瓶,道:“你看看罢,这些是否是药。”
唐少轩拿起药瓶,略微沉思,摩挲着药瓶道:“水仙宫……那日在树林中,我没有追到那些难民,是水仙宫事先派人所为吗?为什么?”
舒锦不语,唐少轩想了想,推掉药瓶道:“这药,你收回去吧。”
舒锦不解的问:“为什么?”
唐少轩道:“对方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怎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何况,他说过会回来向我讨这个人情,却不知是何人情,我不想受制于人,宁可死。”
舒锦收起药瓶,道:“好,你不想吃没关系,日后我若是再遇见了他,便将药还给他。”她说完便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