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书童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问:“烦请老爷告知,让小的们请哪一位高才来?”
陈骏想也不想,口中嘟囔着:“夏高才学问不错,可惜言语无状,老爷不喜欢他。林高才言辞极妙,令人如沐春风……可惜学问嘛……差了那么一点。江高才学问和态度都是极好的……就请江高才来吧。”
“……”
两个书童对视一眼,依旧还是没有动弹。
陈骏怒了:“老爷这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吗?都木头似的杵着!”
还是那个书童,战战兢兢地上前两步:“回老爷的话,江高才上个月便去了上京的亲戚家……”
“江敬不在就罢了,请林文叙来吧。”
“……”又是一阵沉默,在胖老爷察觉出端倪之前,那小书童嗓音声若蚊虫,呐呐道:“回老爷的话,林高才也不在……不在安杨。”
“夏融。虽说这老头儿脾气古怪。可学问倒是实打实的好……既然林、江二位高才不在,想来是圣人教我请教夏高才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
陈骏把这事纷纷归咎于“天将降大任”。
可是……
谁想了。
这道命令发出来,俩书童依旧战战兢兢没有推门去请人过来,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哭腔。
“老爷,江高才不在,林高才不在,夏高才也是不在的!他们……他们都不在安杨……”
俩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磕头,再磕头。
老爷办的事儿,素来都要速成。
从来不容许谁搅乱他的计划……
如今,这一个不在,两个也不在,小童们都觉得完了完了,这次老爷铁定会迁怒到他们身上。结果,陈骏愣了下,从书桌上摇摇晃晃地抬起沉甸甸的胖脑袋,居然指着小书童,看了许久--
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了声:“淘气。”
“淘……淘气?”
老爷莫不是中邪了吧,要么,就是看书看糊涂了。
俩小童大眼瞪小眼,满脸惊恐地盯着陈骏。
陈骏摇头晃脑地笑:“你们定是见着老爷读书累了,所以要说些笑话来逗老爷开心。哈哈哈……本县不过就三位高才。都是在上京犯了事,被贬黜到穷乡僻土来遭罪的。这一个走了,两个走了,三个怎么可能走……他们再怎么走,也不能出了安杨这片土,否则就是大罪。”
“……”
书童们面面相觑,不知是答还是不答。
罪和死比起来,显而易见是“死”比较惨--如今,安杨赋税过重,在这儿看守高才们的官兵早耐不住苦寒,逃了。
一开始,高才们不走,不过是老爷还算是厚待饱读诗书的文人们。
可如今……
太守陈清这样刮皮百姓,三位高才本身便没进项,可税收征到他们的头上--交不出来就是一顿乱揍。都是有年纪的老人家了,哪挨得住这样的打--如今,他们若是不逃,那也是怪事。
可老爷兀自觉着高才们读过书,不会犯事……
书童们心里苦得跟生嚼了黄连一般。
陈骏笑了一阵,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摆出了官老爷的威势:“好了好了,老爷现在不与你们逗乐了。快去把江高才请来吧。老爷这书,读到这儿,要不解了意思,如何能睡得着!”
“……”
书童们齐齐叩拜在地,真的要哭了:“老爷,小的们真的不敢骗你,三位高才如今都不在安杨。若让小的有半句谎话,便天打雷劈了去。”
一言既出。
“啪嗒”一声,陈骏手中雪白的肉包子突然整个往地上滚落下去。
陈骏胖乎乎的脸上时间煞白。
像是有无数道惊雷狠狠霹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们说什么……”
无意识地喃喃着,陈骏整个人都彻底懵了:“你们说……三位高才全部都逃了?”
一把拧起了书童的衣领。
陈骏怒叫:“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与本老爷说!”
“老……老爷,这是昨儿个发生的事。小的听人说过,流放的罪犯逃跑,罪及本地县令。小的们还在想着怎么追回诸位高才……并非是有意瞒报!”
噼里啪啦地磕着头。
书童们吓坏了。
就在陈骏整个人都像是从火里烧了一遍,又像是从冰中冻了一遍,浑身都处于慌乱之中的时候。
门口突然有衙役慌慌张张地往里面冲。
一边冲,口中一边喊着:“大人,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有一位饱读圣贤书、姓宫的先生要见您!”
“都什么时候了,本老爷哪有闲情去见什么先生。不见!”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陈骏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