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守在风雪中,单膝点地,冷然说道:“回禀殿下,刘茧为您试毒后,伤着了奇筋八脉……”
少傅说:“东夏那位将女大人,年纪轻轻,心肠却歹毒得很。”
东夏的参军却在青城饥荒中,酸溜溜说:“将女把吃食分给了侍君大人,您自然不必为食发愁。可怜我等……”
少傅说:“殿下莫被女子小恩小利误了大事。”
西蒙的将士们却在流缨红的银枪刺入刘茧心口,一阵静默后,扑天匝地高呼狂欢:“和王千岁,福禄寿考--”
忒多的往事如骤风般疾掠过心田。
记忆中的女子如暮光中北风吹卷的五色旌,猎猎中透着冰雪般的冷傲,看着他时,她眉眼却平静清淡,唇瓣微微一抹笑意。他风陵和从铁锈斑驳的血色皇朝中,静默地蛰伏了头角的峥嵘;毫不夸张地说,他连选秀入宫的女子都沾染过;在暗夜的皇朝中,曾有多少人暗中为他取了“六道阎罗”的名号--他曾以为自己能无惊、无喜、无惧、无怒地面对一切变故。
直到他遇见“死而复生”的刘茧。
一步步,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从鸽翅般鼓飞的雪白帷幔后,他能清晰看见刘茧的闪耀着晶莹水色的雪白肩头,滑腻如瓷。眼底藏着飓风似的浓烈的暗色,年轻而俊秀的和王殿下就这么静默地望着她。
他心中一直有疯狂的执念。曾在三年前,他就想知道这样的女子是否有心。他在黄沙肆漫的沙场,温言淡道,“恶鬼也会有心吗”,少傅疑道:“前王妃红杏出墙,骨肉也非是殿下所有,为何会替前王妃与刘茧讨公道?”
少傅不知,那问题并非是为西蒙枉死在刘茧手中的将士们所问,也不是为前王妃索答。而是他心底疑而未知的白!
刘茧,你真的有心吗?
旁人不知,可这风陵和却比谁都清楚:刘茧遵守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落雪山上,倘若她遇见的是其他的男子。
即便那人不是他风陵和,她依旧会九死不悔……这样的女子无情无爱,哪里又懂得何谓真心。
心中掠过一丝儿细密的疼痛,风陵和眼底掠过一丝儿狠戾杀机。
“哗啦”,水声响起的时候,刘茧回头,“风陵?”
她喊的不是“殿下”,而是风陵。
清淡略带沙哑的嗓音,似贯穿了他三年的侍君生涯,恍惚间温泉中的少女依稀是银盔戎装的少年将军。那是他第一次被她从落雪山上救出,因为尊严被女子践踏折辱,他三日不曾饮食。
葱姜蒜末爆炒出诱人的香,在手擀面中加上辣子,是西蒙的吃法。
人言,君子远庖厨。
将士们说,将女的手是持三百斤兵器杀人的手。
他们还说,她厌极了庖厨中的油腥味儿。
青城将军府中的厨子们自持身份,从不愿使西蒙的酱料。可那日,她驱散了一脸不快的厨子们,只是眉尖微颦,亲手为他做了一碗放了辣子、爆炒葱姜的手擀面--那是他在青城的将军府中,第一次尝到西蒙街头巷陌、俗世喧嚣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