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明天跟着洛河出了巫山寨的寨门，我还记得上一次在这个寨门前，我就洛河强行拦住的情形，也是那个时候，洛河在这里对我们让了步，答应带我和明天一起去取神水。
下山的路，比想像中的要轻松很多。
“洛河，我们要去哪里取神水？离你这巫山寨远不远？”路上，我实在是无聊，便没话找话问道。
但我现在关心的问题，也只限于与取神水有关。
“自然是有些远的，不然的话，你们会感觉不到一点异动？”他自嘲地回答。
“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晚上去呢？像这种事情，一般不是晚上行动，会比较好一点的吗？”大白天的，直接去取神水，既然有很多鬼魅都想要，那一定是困难重重的。
“你真笨！晚上去的话，那出没的都是鬼魅，晚上阴气更重，鬼魅出没得更频繁，你确定你是去取神水，还是去送死？当然，如果只是我自己去的话，我肯定会选择晚上的，晚上我出来行动更加方便！”他如实地答道。
我却闹个了窘迫，的确如他所说，我是个普通的人类，如果去到那种鬼魅恶鬼混杂的阴暗地方，满是阴气盛行，那么，我无疑是最弱的那一个。
不知怎的，从他这话里的意思，我仿佛听出来，他是为了迁应我，所以才特意选在了白天去取神水，只为了照顾我这个普通的人类。
我是该感激他的细心？还是该认为这只是他的算计而已？
下了巫山，果然四周蠢蠢欲动，但是又没有一只恶鬼敢蹿出来，我想，恐怕也是因为有洛河在的缘故，这些常年潜伏在这附近的恶鬼，一定是感知到了来自洛河至阴的阴气，所以才没有敢出来作乱。
“你受伤的那一次，不是第一次去吧？”路途遥远，无聊的我，只好问一些我好奇的问题，借以来找发无聊的赶路时光。
“你认为呢？”洛河并没直接回答我，反而轻笑着反问过来。
我摇了摇头，“我对你又不了解，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这么多事呢？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好奇。”
“那你好奇的，究竟是神水本身，还是我？”他突然语出惊人地问道。
我吓了一跳，什么叫我好奇他？
他的确有一些神秘的地方，引起我的好奇，但他刚刚这句话的意思里，分明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暧昧之意。
暧昧之意？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我听错了，或是理解错了。
我拼命地甩了甩头，心中默念，他是一只鬼，他是一只鬼，他是一只鬼，重要的事情要念三遍！
“如你所说，神水这么珍贵之物，自然窥探它的，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很多，个个都想要得到它，用它来试一试它的神奇！但是，真正可以得到的，又有几个？不拼个头破血流，不拼到最后，你怎知道自己是输还是赢的那一个？谁都抱着这样的期望，谁都在幻想自己将是幸运的那一个，如果取到了神水，那可改变自己或是身边的一切。因为有贪恋，所以才会有争夺！”他突然又自言自语地讲起来，讲得高深莫测。
我听得是懂非懂，可能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争夺和厮杀，所以我并不能完全明白或是对他的话感同身受。
“它到底有哪里神奇之处？我听说这是神水，到现在却还不知道它具体有什么神奇的效用？我想得到它，也无非就是想用它来试一试言离析，看能不能对言离析的恢复有点儿帮助，仅此而已。”我虽然知道这神水难得可贵，却不知道究竟有怎样的奇效。
“谁知道呢，没有亲自试过，也只是一些传说传的神乎其神而已。”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洛河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没能得到过这神水，没有试用过，所以对它的神奇之处，也表示质疑吧。
这个问题，好像聊到最后，都成了无解。
于是，我又开始转换新的话题，“洛河，你为什么可以在大白天的，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来，而且，你似乎一点儿也不会受影响，你的人形，也可以维持得这么久，这其中有什么秘决吗？”我虚心好学地问道。
因为言离析的灵魂，也是和鬼魄差不多的，他曾经为了想要维持稳定的人形，也付出过很多的努力，虽然最后可以维持人形，但时间却不能太长，这也是他一直的缺憾。
如果将来言离析也能像洛河一样，这么长久地维持人形，那么我和他之间的阻碍，会少很多，距离也会更加亲近和方便很多。
“你这么好奇，恐怕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那个在乎的灵魂吧？”洛河一语猜中我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此时的心思，的确是有些自私的成份在里面，我是有私心的。
“看你这个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他又埋头继续赶路。
“可是，我也是真的好奇啊！我接触的恶鬼怨灵很多，比如像流云那样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特别。”我一激动，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我很特别吗？哪里特别？”他突然又有了谈话的兴趣。
我倒是窘迫，只草草地回道，“反正我觉得你特别，就是特别，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我才会这么说的，好啦，你该告诉我，你有什么秘决？”
“你知道，我已经死了多少年吗？”他的神情，一下子落寞起来。
我知道，他应该也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这是属于他的故事，当然每个人也有自己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摇头表示不知，明天也跟着好奇起来。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多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就这样在巫山留了下来，然后慢慢地站稳根基，再收留了很多的小鬼，建了巫山寨，你要是问我为什么可以维持身形这么久，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来，那是因为我也曾经为了这个很努力很拼命，试过很多的灵丹妙药，也尝试过很多的古方，具体是中间哪一个环节有了效果，其实杂乱到我自己都已经想不清楚，是不是很可悲？”他的声音，有些冷寂起来。
我默默地听着，忽然有些心疼起他来。
虽然他是一只鬼，可是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是恶鬼，都满含怨气，也不是所有的鬼，最后都会成为为害人间的怨灵，最起码，他不是，他有他的原则，有他的底线。
在巫山寨呆的这些日子里，我就发现他和外面的那些鬼不同，至于他巫山寨里的那些小鬼，也和外面的不同。
所以，鬼与鬼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不能一概而论。
“那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去轮回道投胎转世呢？”似乎这才正是一个人死后最正确也最好的归宿。
他茫然地又摇头，“太久远了，实在是想不起当初为什么会在这世上逗留！但是现在，我已不愿意进入轮回道投胎转世，下一世的开始，将又是一场早晚会结束的旅行而已，我已经习惯了像现在这样，每天按步就班，虽然毫无惊喜，但最起码，自己可以掌握自己！”
我不是他，所以我无法感同身受地去体会到他此时心情的复杂和悲凉。
“每个人，甚至每个生灵，他们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你自己不后悔就好！”对于他的一切，我无从干涉，也不想干涉。
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小鬼的存在，并没有对任何的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巫山寨就是他们自己的乐园，如果他们自己愿意，我又何必一意孤行去毁掉属于他们自己美好的乐园呢。
在我第十次向他询问为什么还没有到时，他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已经到了，你看前面就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有点儿雾霾遮住天际的那种昏暗，但我知道，那绝不是什么雾霾，而是团团笼罩在上方的阴气。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暗沉起来。不仅如此，我感觉我们现在所站的这四周，也是阴气很重，想必一定有很多的恶鬼怨灵，潜伏在此。
“你俩跟着我，跟紧点，千万不要跟丢了！”洛河认真地叮嘱道，然后就在前面带头。
我和明天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河，半分也不敢松懈。
但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上冷了起来，哪怕我此时的身上，早已经套上了前面在那个集市里买来的厚的外套，可还是感觉到冷，阵阵寒意侵入身体里来。
“明天，你冷不冷？”我冻得有些发抖，终于熬不住，轻声问向明天。
明天却摇摇头，却是一副没事的样子，他的身上也早已经被我唠叨着套上了之前在集市里和我的外套一起淘来的那件外套。
“你不冷？真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越来越冷？”难道，又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吗？还是我体内没有除净的阴气作怪？
洛河听见我们的交谈，在前面冷冷地回道，“你冷，是因为你是人，是活人，你弟弟不一样，所以他感觉不到冷，同样，我也感觉不到这里的冷意！”
我蒙圈了，他们都不冷，那现在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冻得发抖，牙齿都开始打颤起来。
“你还能坚持吗？要是坚持不了，就别逞强！”洛河停了下来，担忧地望着我。
我却不甘心就这样半途而废，“不，我可以的！”都已经来到这里，我要是在这里打退堂鼓，那我就真的不是魏小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