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船不动,但是那人还是不住划,就觉得心烦,于是说:“你这么划,船一点也不动,也靠不了岸,不如停下来歇息好吧?”我真的晕了,就靠在船沿,受垂到水面,水面却映照不出我的样子。
这就是黄泉水,是水,非水,也许是时间,也许是记忆,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物质,只觉得那里就代表了死亡,可动,却又不可动。
“我划船,也是我的恒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恒常,也有自己的彼岸,这个船是通往你的彼岸,造就你的恒常的,船不去,不是我划不去,而是你的彼岸不见了。”
“既然我的彼岸不见了,你又为了什么要继续划呢?反正都到不了。”我撇撇嘴巴,觉得他实在很烦,就起身夺出几步,站到他身边。
摆渡人问询地看着我,我看见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觉得很来气,也一把夺过他的船桨,甩到了水里,这人神烦,真是一秒钟都不想见到他了,虽然他长了阴煦熙的脸,但我只想他消失!立刻消失!
不急,只需要快。
“我让你划!”看见他也不反抗,随着我夺去手中的东西,还长着这么一副脸面,我就忽然来了气。
并把他一下子推到水里,看着他咕咚咕咚地沉下去,我总算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地说:“我就讨厌你对我始终如一!讨厌!不责备我,故意不提阴丽华的事情,装作不在乎她生死模样……这样子就能代表你深情了?只能代表你什么偶读不想让我知道!”
这代表我还是没有和他并肩的资格,没有强大到可以让他对我无话不说,强大到让他可以依靠我,向我撒娇,没有强大到让他不畏惧责备我会让我受伤,
还是他觉得我就算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他都可以为我擦屁股?美其名曰保护我?我就这么不堪吗?
这么想着,我就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出声,就像是一个撒野的孩子似地哭,放肆地,不顾一切,反正这里也没有谁。
也不怕别人说我弱鸡,不坚强,特别是张引灵!
却在我哭得兴起的时候,我原本呆着的船尾那儿又传来一声叹息:“有时候人也是执着,哭不代表脆弱,不哭也不代表坚强啊……色相皆空,四大皆空。”
我听见这声音之后,猛然抬头,对眼前光景难以置信,那个长了阴煦熙脸的摆渡人,什么时候从黄泉水下面上来了。
就站在船尾,而手上还是拿着一根船桨棍,在划下划下。
我的口张开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人在河里爬上来,这船一动也不动。
他朝我笑笑,这会儿两人位置互换,正好相对,彼此的模样表情也看得清晰得很,就是我实在不想看这人的脸了。
简直就是讽刺一样,我在这里看见了自己死前最想见的人的脸,却一点也不想看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觉得你是把我推下去了,但是我其实没有下去,因为我是你的摆渡人,只能在你的梵舟出现……也只能是你眼睛中看到的那个样子,你避开眼神,也是避不了的,这些,就是我的恒常。”
“你烦不烦!和大话西游的唐僧一样,啰嗦!”我简直明白孙悟空为什么想杀了他师父,换我有那个能耐,现在就让他永远闭嘴。
“啧啧,小小年纪,戾气真重,这样的你,究竟想干什么?杀人越货还是征服世界,总是要找一个彼岸的啊。”
“我有想干的事情……”呲了一声,觉得他很烦,不愿意跟他说话。“才不是干什么坏事,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相守永远,但是我忽然发现,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尽管相守,只要不是命中注定的,也是会有分离的一天的。”
既然相守是为了分离,那么为什么要相守呢?为什么要有开心快乐的回忆呢?我承认我性格畏缩懦弱,这个是硬伤。
“你这个问题呢?实在很难答得上啊,因为分离也是一种恒常。”他这么说道:
“就算你们可以相守一辈子,死也可能不同时间,就算死在一起,轮回里也走不一样的道路,就算能同乘同路,造化不一样,到了轮回之时,也总是要分开的,人人如此,世世如此,这就是恒常。”
这简直就是魔音攻击,我捂上了耳朵,干脆背对他:“是,是,这些都是恒常!什么都是恒常!你有没有别句。”
“还真有……”他这么说道:“你说我们今晚吃什么好呢?啊,这个问题好像也是一种恒常呢……”
我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已经是无力吐槽的状态了,只说:“你闭嘴吧!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我。”
我就势这么躺下,闭上了眼睛,这些时候,还能干什么,干脆睡觉算了,还真是睡觉比听他那个恒常论好啊,我平常也是没什么脾气的,但是这个摆渡人居然能让我肝火盛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服气!
然而我连睡觉都不安生啊,一闭眼,就开始做恶梦了,一会儿梦见大姒的母亲被挂在城墙头喊大姒快走,一会儿梦见冷婷君自裁,更一会儿梦见阿瓦被阴长生截击,梦里乱糟糟的,都是我眼前一闪而过的一些前尘往事。
说是我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以往我确实这么认为,现在的我,却对这些有了怀疑,我到底里算是哪个?其实哪个都不是,我大概就只是黑诽造出来的玩偶,用来玩弄着阴煦熙和那些反抗他的人们。
如果他的报复是愚弄,那么他成功了,很成功。
噩梦不止,我的睡相也是很痛苦的吧,朦胧间,看见那朝思暮想的人脸,这脸的主人在轻抚我的额发,我多么希望这才是真实,而不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在这空间时间里,长着这张脸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就好比现在亲昵地抚摸我的阴煦熙,只不过是摆渡人而已。
所以我强行睁开了眼睛,直对着那张脸面,他的表情沉静而安然,说道:
“在梵舟这里能就那么睡着的人,这么千百年来,我还是只遇到过少数的几个,这几百年间,这样心性的人已经少了,想不到还是让我碰上了一个。”
“不睡觉能干嘛,反正你也划不过去。”我撇撇嘴,坐了起来,因为噩梦的影响,我有点晕乎。
这时候的我,脸色当然不善,但是摆渡人不介意的样子,还是那么轻松地说:“不睡觉,可以吃东西啊,我做了斋饭,你吃吗?”
他这么说完,就让开了一点,可见梵舟之上,多了一个案桌,案桌上摆着的是一碟青菜一碟豆腐一碟咸菜两碗饭,这也算是饭?
不过我确实感到了肚子饿了,也不和他客气,跨到那儿吃了起来。
只是这些东西,难免索然无味,吃了几口就难以下咽了,甚至连咸味都没有,也是要人命啊,他在我吃着时候也过来起了筷子。
但是他和我的吃法,明显有不同,他那是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像是饭菜很难吃的样子,我哼了一声,干脆放下了饭碗。
“你不多吃点?这里一天只有一顿饭。”他关心问道。
“这里还有分时间的么?”我撇撇嘴巴,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不划船了,还能吃饭做饭?不是说划船是自己的恒常吗?怎么我睡一觉他就变卦了,佛也是如此而已吧。
我就讥笑他道:“现在你在吃饭,不划船了么?你那所谓的恒常呢?难道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恒久持续地做?”
“虽然我说的恒常真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你确认我吃饭的时候不能同时划船?”他朝我微微一笑,便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我的眼神也过去了,分明看见船尾那里,一根船桨自己在那儿划下划下的,也是不甘心到了极致的样子。
我真是瞠目结舌了,瞠目结舌你们知道什么样子吗,就是眼睛睁开动不了,口也睁开,舌头却紧张打了结,那真是惊讶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禁有些难以言喻的愤怒,无名火顿起,看见这个人那悠然的样子,就来气了,也不用理由,更不用什么必然偶然恒常无常。
我几步上去,起手就反了他的饭桌,叫他吃得那么有滋味,这饭菜叫他吃得那么有滋味,我心里烦着,不管不顾。
这么做,总算对上了他的眼睛,他也总算有一丝惊讶,惊讶之余,啧啧地说:“以前也有人掀过我的饭桌,想不到还真有人敢翻第二次,哦,对了,那个人他姓秦,你应该认识他的,该说你们炎黄子孙,没有谁不认识。”
“炎黄子孙都认识的姓秦的,你可别跟我说是秦始皇!”我嘲笑着他,还真的是渡化所有的人,还真的是那么厉害了?为什么不能把船划动。
我厌恶这种态度,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既然懂了一切,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个船划到对面去?我实在是烦了。
但是烦什么,我一时间也没有答案。
他居然笑笑,跟着我的话头答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厉害啊,就是大秦的始皇帝给掀的,你果然很有慧根啊,像他,但是满身戾气,也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