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萧郎垂下眼眸,绝望非常地说:“我追逐你千年,就是为了你不在受轮回之苦,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还是办不到……”
“你走吧……”瑶姬扭头决绝:“我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不……我才不想你再死在我面前了。”那个萧郎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他俯身下来,吻了一下瑶姬的脚背。
“吾主,既不能救你,就让吾亲手结束你那悲惨的命运吧……”他的眼神忽然不再空空,而是坚定了。
我却打从心底一惊,就这神情,坚决得不像是个物什会有的,他现在过什么。我想过去阻止,刚伸出了手,动作就定住了。
只能生生看着狐练剑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剑下去,斩了瑶姬的头颅下来,一切不过一瞬间,在我眼前却好像经历了几世的光景……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都是萧郎砍下胡姬头颅的那一刻,情景变幻,便渐渐由萧郎斩断瑶姬头颅的情景,变成狐练剑自己去斩断了主人的头颅,而主人的灵魂,也被狐练剑吸进了自己体内……
原来结束主人的痛苦,是这么个结束法子。
故事看完了,周围也变得一片漆黑,只听见有个难以言喻的声音:“狐练剑,逆天弑主,是为凶邪之气,需藏于太虚之中,不为人所夺……”
这是天命吧,虽然天命如此,但是狐练剑还是很多人来争夺的。
因为眼前漆黑褪去,都是些人带着狐练剑杀戮的场景,其实不论狐妖还是这把剑,都不是什么邪物,只是……
只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痛苦,杀戮的痛苦,弑主的痛苦,这就是狐练剑啊……
他大概因为弑主的行动,而明白何为情,因此也有了心,却又因为有了心而痛苦。
该怎么对待他呢,这是一柄有心的剑,所以身不由己是最痛苦了,会因为自己被利用来杀戮悲伤,也会因为自己杀戮的本性而愧疚。
它是有心的剑,所以会被瘴气所惑,这东西,强大又脆弱,和人类是那么相似,但却是剑的身,物什的命运。
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在太虚之中选择在沉睡中醒来,回应我,拯救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经历了那么多的它,为什么那时候会回应我,还是决定来拯救了我呢?
是不是他囿于没有拯救主人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还是他只是一时慈悲,不管怎样,都是动了心。
既惊动了他的心,我也不能伤他的心,想着过去的神器会伤他的心,想着他是凶剑而不接受他,也会伤他的心。
他对于我困在险境时候,还是相信了我,而出了手救我,尽管已经习惯以灵魂为食,习惯了杀戮,但是我和他的相遇,却是因为他的本心。
但是我却不能全然相信他,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这样的主人太差劲了,我知道错了,这份心情,怎么能传给他?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对不起的……”身体动不了,手伸着,可是嘴巴能说,人类的语言,可是最能传达心意的。
“我应该对你说谢谢,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这大概是我最应该跟他说的一句话吧,然后我说:“我抱歉的是,忘记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啊,不对,我们一块走吧,不是你带着我,或者你跟着我,而是并肩战斗……”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下去,前进下去。”这么说着,心也动容了,指尖又生出光的丝线来,缠绕出去,眼前的杀戮景象变成漩涡,又凝住了,最后成了狐练剑的模样。
我手里的丝线也成了我的模样,它抱着狐练剑,还亲了那柄剑一下,然后狐练剑动了,被我放出来的光线带着,但是他自己也在动就是了。
我能感觉到,他在回应我,好像变成了萧郎的样子,它来亲吻我的脚背,然后抬头笑了,跟我说:“好的,主人,我们一起走,一起前进。”
“一起走,谢谢你。”我这么说道,眼泪下来了,然后光就带着狐练剑,到达我的手上,握着剑柄,剑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温热彷如有生命一般,还有砰咚砰咚的心跳,握着剑,无异于捧着一个新生儿。
这么握着狐练剑之后,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商谈室内,刚才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什么鬼,我竟然魇着了。
回复精神之后,立刻有个人飞扑过来抱住了我:“真是要命,怎么又是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回来的,可吓死我了。”
这声音,抱着我的人是张引灵,只是他抱我抱得太紧,我难受:“等下……我不舒服……”
男人就猛然把我推开,只是手还放在我肩上就是了:“哪里不舒服,真是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就和剑消失不见了……”
“我说是你抱着我太紧……”我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那种态度,不是一直都跟我保持了距离感?这忽然间抱上来那么暧昧,我还真是有点难言的尴尬。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张引灵放开了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就说:“别傻了,不是抱你,是验一下你是不是真人,怕是幻觉呢。”
皱了点眉,打量了他一下,他凶凶地回瞪了我一眼,那还真是个很‘合理’的理由,不过他这样说多少也化解了很多尴尬,有些事情,他不说,我就不问,这是和他的默契。
并非是我不想去探知,而是不想捅破他,让他不能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失去他,却不能给他更多。
袁天罡怎么看他飞扑过来抱我,我看不见,再看见那些围观的人,已经是一脸脸的好奇。似乎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忽然和剑一起消失。
回来之后,就拿着剑了,大概除了袁天罡,其他的人会觉得有个鬼给我收复了什么的吧,这也不必解释,我就甩了一下狐练剑,狐练剑已经很契合,瞬间就变回了隐隐的形状,却不再是手串,而是戒指。
瞧了这狐练剑变成的白玉戒指一眼,心想这把剑还真是浪漫啊,变成的戒指还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那里,就好像是结婚戒指一样。
感情当我和它的契约是结婚啊,会意一笑,我由回复了严肃,因为这室内,还有未解决的问题,就抬头向两个男人说道:“这个商谈室,藏了尸体吧?”
“可是藏在哪里?”袁天罡四处看看,这个地方确实是一目了然,窗户都没有的斗室哪里能藏一个尸首?
但是张引灵马上阴了颜色,很笃定地走到那面被狐练剑刺出个空洞的墙面那儿,问道:“这一面,是不是主力墙?”
袁天罡当然也不会知道,就往门外那群好奇却不敢进来的保安喊了一句:“老孔,老孔你干最久,你来说说?”
老孔一听见大汉叫唤,肩膀都缩了一下,诺诺地答道:“这儿的楼都是97年以后的,刚劲混凝土结构,没有主力墙?”
我点点头,这个建筑学的东西,了解得不多,但是因为在房地产公司里面当过实习生,也明白什么叫主力墙和钢筋混凝土结构,主力墙其实就是97年以前的房子弄得一种建筑方法,即是在室内弄一堵特别厚的墙面来支撑建筑,而刚劲混凝土结构就是弄个非常大的钢筋框架,再浇溉混凝土,然后往里面填砖头。
这也意味着,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是不会有一面特别厚的墙的,所以这堵墙后面有什么,已经昭然若见了。
袁天罡听见之后,皱了眉毛,就去到墙边,给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敲打了一遍那个墙面,最后也学着张引灵先前的,抠了抠那个洞,抠出点泥沙来,还放到鼻子里闻了一下。
这么之后,大汉顿时面色变化,就跟那个老孔嚷道:“老孔,拿消防那边的锤子和斧子来,你们都上,把这墙砸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腰间的钥匙串,给墙面的一处画出了一个人的形状,还说:“这里些地方小心点,不要碰着了……”
那些人听见之后,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我对他们笑笑,说道:“别怕,有咱们在呢……”这些人就哄地开始干活了。
没有想到我现在分量这么不一般了,一句话竟然有这样的能耐,但是我和张引灵都一身湿,这么站着,免不了连连喷嚏,当然也有早就回到我脖子上当围巾的小蛇一份了。
李法医这时候倒是不含糊,哪里找了一些旧的白大褂来,给我们披着,还给小蛇带了一块毛巾,这一看就是擦尸体备用的,但是也考究不了那么多,只能拿着围巾来给小蛇擦拭,为了我方便,袁天罡还抬起了一张凳子让我坐下。
咚咚,碰碰,墙面一点点被扣掉,里面根本不是砖石,而是椰棕,看来是床垫拆出来的,也幸好那墙是剥壳的水泥包着椰棕,不然一屋子的尘土会让人受不了。
现在尘土不多,墙面其实也脆弱,拆了外面的薄壳之后,那些人往里一扒拉,就出来了一个人高的塑料袋。
塑料袋是黑的,抽了真空,现出了里面一个人的轮廓,我受不了胸前一阵翻滚,就扶着张引灵说:“我想出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法医吧……”
那个人形,不用说就是尸体了,已经什么都不怕的我,看见这种藏尸的情景,也不由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