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澜家到凤凰池酒楼的路上,杨天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小澜在车里对他说过的话,几次都没有注意红灯,就这样闯了过去,心不在焉的杨天,一路狂奔,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开车的速度。
当杨天到了凤凰池酒楼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如此的低落,大约二十米距离远的地方,杨天看到艾佳良站在酒楼的门口,时不时地看着时间,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杨天故意放慢车速,仔细看着附近的情况,在艾佳良的身边,有几个军人气质的大汉站在那,那笔直的身姿,还有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都透着浓浓的军人气息。
杨天知道,这一定是老头子身边的保镖,从这几个大汉的举止动作来看,都很专业,不像是一般的军人,老头子的身份,加上在富州如此复杂的环境下,他的身边肯定会有很大中南海保镖在保护他的,所以在杨天看到这些大汉的同时,脑子里就立即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阿天……”就在杨天找地方停车的时候,艾佳良发现了杨天的车子,对着杨天的车子挥了一下手,喊道:“在这里……”
“呃……”杨天本想停好车,抽根烟再进去,可是被艾佳良发现了,拖延时间纵然是不可能了,于是就将车子开到艾佳良的身边停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艾叔叔,你眼睛还挺贼的,这么远都被你发现了……”
“嘿……你小子损我的吧?”艾佳良自然听得出来杨天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轻轻地拍了一下杨天,笑道:“如果连这点距离都看不到,那我就白在部队这么多年了,再说了,我还没老呢,还没老花……呵呵,走吧!我们进去……”
“我还没停好车呢!等等吧,你先进去吧,我停一下车就进去……”杨天故意拖延时间,他是怕见到老头子,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外公。
“老洪,帮你们家小少爷停好车!”艾佳良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对着站在他身份的一个中年男子挥了一下手,说道。
“是,艾先生!”这个被艾佳良称作老洪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带着微笑对着杨天微微一鞠躬,恭敬地说道:“少爷,我叫洪广宇,跟着老爷三十多年了,你可以叫我老洪,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呵呵,车子我来停就可以了,您直接进去吧,老爷等你很久了!”
“呃……”杨天微微一愣,仔细看了几眼洪广宇,从他的身上,杨天的确感觉到了亲人般的那种亲切感,或许就是这种亲切感,让杨天此刻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随即对着洪广宇点点头,跟着艾佳良走进了酒楼。
那几个身强体壮的中南海保镖也紧随其后,紧紧跟着杨天的身边,这样的场面,让杨天感觉好像他们在保护中央首长一般。
没多久,杨天在艾佳良的带领下,走到了这个兰花厅的包厢门口,这酒楼里,今天特别的安静,不用想也知道,这里被包下了。
包厢门打开后,杨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动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他不愿意逃避,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就算逃过了今天,终有一天会和这个老家伙见面的,毕竟,他是自己母亲的亲生父亲。
当杨天走进包厢后,坐在椅子上的一个白发老者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杨天也看清楚了这个老者的样子,此人头发已经尽白,皮肤粗黑,脸部布满了皱纹,但身材高大魁梧,气质间透着一股天然的,让人生畏的威严,他是谁,杨天的记忆里,对这个外公还是有点印象的,只不过,他和当年相比,老多了,老的那么彻底,让人看到后,心里激荡不起对他的怨恨,好像那个怨恨在见到这个老头子后,烟消云散了。
杨天的外公叫杨胜海,他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面对着杨天的沉静,他却显得很紧张,紧紧抓住桌面茶杯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手,凝视着杨天,用带有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天儿……你……你来了……”
“嗯……”杨天好像很害怕见到杨胜海的这种目光,他心里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人,望着这样一个老人,杨天忽然有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但很快就被杨天抑制住了,忍不住叫了一声:“外公……”
“哎……天儿……你叫我了……你真的原谅外公了吗?”杨胜海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两只脚艰难地移动着,还距离杨天很远,就举起了那双颤抖的手,朝杨天的脸伸去,嘴里不停地念着:“萍儿,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从现在开始,爸爸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孩子……我要保护他……保护他……”
如果是平时杨天听到这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或者反驳,可今天他是这里的主角,听到这老人的一番话后,眼睛里的泪水,好像不听使唤一般,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多年来的浓浓怨恨,此刻再也找不到一点,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亲情……
“你别说了……你没有欠我什么,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是……你当年做过的错事,害的我十二岁就和爸爸妈妈分开……你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杨天哭着喊道。
“阿天,你不能这么说你的外公,当年他是做错了事,可那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你不能把你父母的失踪,怪罪到他的身上啊……”艾佳良听不下去了,立即对着杨天怒吼起来:“当年……当年就算没有你外公的阻拦……他们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住口!”杨胜海对着艾佳良怒喝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道:“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把萍儿留在身边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艾叔叔……到底怎么回事?”杨天停住了哭泣,在他心里,父母、亲人,永远是他心里最脆弱的一处软肋,他控制不住此刻的心情,当他听到艾佳良提起当年的事情时,杨天立即瞪起了眼睛,在杨胜海和艾佳良两个人之间徘徊着,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变化,杨胜海很愧疚,很自责,而艾佳良除了一丝愤怒外,还有几分对杨天父母失踪的惋惜,他虽然是一个军人,当他也有感情,杨胜海就好像他自己的父亲一样活在艾佳良的心中,如果没有杨胜海,就不会有今天的艾佳良了,所以在杨天指责杨胜海的时候,艾佳良忍不住说出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阿天,本来我不愿意说的,可你……可你不应该这样指责一个活在自责里的老人!他是你外公,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说话呢?”艾佳良带着怒气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听到当年的真相……说……”杨天发狂了,对着艾佳良大声怒吼起来。
“你父亲是龙门的门主,就算没有老爷子,他也难逃这样的命运,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龙门已经不受控制了,龙震地想自立门户,虽然没有对你父亲下手,但是他已经让龙门弟子四分五裂了!龙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听从你父亲的调遣,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还有……在你父母失踪之前,你母亲已经和家里和好了,这一切都不是任何人造成的,是龙家内部的问题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艾佳良说着当年发生的一切,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激动。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杨天紧锁眉头,死死盯着艾佳良,沉声问道:“在意大利,我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家的事情,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那时候你认为适合说吗?龙门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神秘组织,虽然我知道龙门的存在,但是这么多年来,我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没提起过,再说了,当时我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龙震天的儿子,我能贸然说出这个秘密吗?”艾佳良显得很委屈,对着杨天解释着这一切,当然了,艾佳良不说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原因,那就是老头子。
“外公,艾叔叔说的是真的吗?”杨天听完艾佳良的话,依然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杨胜海问道。
“嗯……”杨胜海点点头,道:“是真的,当时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萍儿一家下手,我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带着人就往富州赶,可是……可是还是来迟了一步,等我赶到富州的时候,龙门的弟子告诉我,他们已经不知去向了,你爸爸妈妈、还有你,都失踪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富海省全省范围内展开了拉网式搜查,可是……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天儿,这么多年来,外公没有停止过寻找你们……每天都在想着你们啊……”
“外公……”杨天听完杨胜海的述说,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杨胜海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他见到外公老泪纵横的样子,杨天知道,这样的男人在千军万马中也处之泰然,纵然枪弹加身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这样的哭泣,只怕是生平第一次,而且他也深深地能够理解,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父亲,自己的孩子遭遇了这么悲惨的命运,任何人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的,无论多么坚强的男人,都有他内心最在意最脆弱的一面,的确是应了那句名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天紧紧抱着杨胜海,泪水再也忍不住再次流落下来。
包厢里的气氛充满了破镜重圆、一家团聚的气息,艾佳良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包厢,在这个包厢里,只有杨天和那一个丰年残烛的老人,细细说着多年来对亲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