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空气中,那轻巧的小提琴声,然后展露了一个久违的,属于骆舞的微笑。
宣,我来了……
她微笑着打开病房的门,微笑着爬上去顶楼的楼梯。一步一步,接近死亡。路上,她遇见了一些不认识的病人,她对他们友好地微笑,像认识了很久的熟人一般。她试着告诉大家,她现在很幸福,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洋溢着浅浅的,开心的笑容。
轻轻地推开通往天台的门,千万道光束向她射来。她禁不住抬起手挡住这光线,黝黑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细线。隙缝一样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耳边,那首她幻想出来的《恶魔的颤音》已经到了高潮。
宣……她张了张嘴,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滑出来。缓缓挪动脚步,她朝他走去。他穿着洁白的衬衫,套着纯黑色的西装,手中握着他最喜爱的小提琴,对他微笑,像往常一样,练习那首他喜爱的《恶魔的颤音》。这雄浑有力的气势和独特的旋律,像恶魔的呼唤一样,让骆舞一步一步更加靠近死亡,靠近深渊。
望着他,她幸福地笑了,慢慢爬上了高高的栏杆,坐在栏杆上,转头看着她幻想中的卓忘宣,聆听着这根本就没有的声音。
这首曲子如果结束,她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她会选择在他收尾的时候,跳下去,永不回头,永不后悔地跳下去!
“天哪!那上面有人要跳楼!”
医院的大门口处,在一个女人惊恐的喊叫声后,瞬间聚满了很多人。一辆黑光发亮的豪华轿车在这里缓缓停了下来,司徒蓝诺从里面下来,随着人们的视线抬头看向天台上那个人。那一头血红色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让他顿时窒息!
急速扒开人群,他发疯似地跑进医院,与死神争抢这一分一秒。他的秘书也在同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瞬间,空中,陆地上,所有抢救精英部队都快速往这边赶。
当司徒蓝诺冲开天台的大门时,骆舞想象中的卓忘宣的最后的演奏结束了。
很好听……她对着空气微笑,转头时,司徒蓝诺看到了她的表情。此时的她,好像非常幸福。
“小舞,我在天堂等你。”卓忘宣在她额前轻轻留下了唇印,然后一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唇畔余留下来的温度,害羞地低着头,就像个处在初恋中的小女孩。
司徒蓝诺怔怔地看着骆舞异乎寻常的举动,一瞬间的呆滞过后,他像箭一样冲向她。紫眸里,他清晰地看到她伸展开手臂,仰望天空微笑,然后像一只小鸟一样,纵身飞下了这足足有二十层高的天台。
“小舞!”千钧一发之际,他颤抖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掌。
底下一片惊呼过后,人们仰望天空,缓缓松了一口气。司徒蓝诺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骆舞的手,她的手瘦削冰冷,竟然没有一丝温度。
她悬在了半空中,抬头看着司徒蓝诺,她的眼底闪过决然。她是真的不想再逗留在这个世界上了,没有意义,充满痛苦的世界,她想快点结束。
“小舞,不要干傻事!”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用力想将她拉上来。
她却坚决地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一点一点,让自己更靠近死亡。她是真的已经不再留恋了,就算是曾经他最爱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流着眼泪想把她留住。
“不可以!如果要死就一起死吧!”眼看着她就要挣脱出自己了,司徒蓝诺近乎疯狂,他怒吼一声,抓紧她的手,身体随着她落下的方向坠落。即使失去记忆的他,对她的爱还是如此浓烈。没有任何怨言的,他只想让她幸福。可是这一跳,却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紧紧地搂抱着骆舞的身体,风呼呼吹过他的脑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晃过了掉下悬崖的情景。瞬间,脑子中爆炸出了许多画面,清晰的痛楚让他突然透不过气来。所有的记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脑子中,连同那让他撕心裂肺的夜晚和她的绝情。
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骆舞,他咬紧了牙,抱得更紧,心中却更加痛苦。地面上,抢救人员早早地在下面放上了巨大的气垫,即使他们摔下来,也不会有大碍。
啪一声,他们落入了气垫内。
“没事吧?”
“应该不会有事……”
“这女的是谁呀?干嘛寻死?”
在所有人怀疑,惊恐,期盼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表情冷漠地抱着已经昏迷的骆舞,从气垫中一步一步走出来。
“老板,你没事吧?”秘书快速走到他身后。
“没事。”他的声音又变回了以前的冷淡。
秘书突然顿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他明白以前的老板回来了,那个司徒蓝诺人生中的小插曲“小傻”已经彻彻底底消失。
医院里,他将骆舞交给医生,然后转身管自己走了,走得那样坚决。他不是不爱她,只是心中的那口怨气,让他想给她惩罚。
夜晚来临,深沉的天空中,是望不尽的黑暗。骆舞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双眼无神,好像魂魄已经远离了她的肉体。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她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和那一头刺目的红发,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忍,神情复杂。骆舞没有转头,依旧呆呆望着天空,好像天空中有她的珍宝一样。
“小舞。”她走到她身边,声音有点低沉。
她依旧没有转头,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完全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暖的手轻抚上了她的头发,轻轻地摩挲着。
“这不是你的错。”她捧住骆舞的脸,让她转头面对着自己。
看到她的一刹那,骆舞的双眼迷蒙了。眼泪在一瞬间滚落下来,望着祁素,她的胸口像爆炸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我不是故意的……她张张嘴,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投进她怀里,又是一次没有尽头的痛哭。
她抱着她,安慰着,眉头紧锁。卓忘宣的死,让她心痛,可是看着骆舞这样消沉,她也不忍。卓忘宣其实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在圣诞节的夜晚,当骆舞一身武装出门的时候,他也做好了准备。他写好了遗书,告诉世人他是自杀的,只是借了骆舞的手,想让她一辈子都记住自己。在遗书中,他说自己就是血蔷薇,而且把杀人的每一个细节描绘得仔仔细细,让人有种亲临现场的感觉,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就是传说中的冷血杀手血蔷薇。而那个作为他不在场证据的夜晚,只是他找人代替他杀人而已。选择自杀的理由很简单,他厌烦了这个世界,厌烦了充满血腥与杀戮的自己,想就此了断。他把一切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让骆舞脱去那一层血腥的外衣。可是,骆舞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就此下去。他死了,怎么可以这样不清不白,还要披着一身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