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旧无事,从中午开始,我们的牢饭伙食得到了明显改善,每餐竟然都有酒有肉,当天晚上,衙役给我们换了一个双人间。
我估计应该那块监察令牌起了作用,六扇门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柳清风待不住,说凭我们两人的武功,从里面杀出去应该问题不大,我说静观其变。
第三日下午,我跟柳清风在闲聊,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牢门打开,走进一个七尺魁梧大汉,看他衣服,应该是开封府六扇门的总捕头。
在京城时,谢德龙给我普及各州路的六扇门人员,也讲了一些官场规矩,我觉得他唠叨,也没怎么上心。
李朝阳进来,双手抱拳道:六扇门总捕头李朝阳,参见监察大人。
我见他依江湖规矩行礼,并未按照官场规矩行事。毕竟从开封去京城核实我身份,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三四日,这几日估计拿不准我身份,但换了饭菜和牢房,还是有些顾虑。
若是等京城回信再来我这里,恐怕也会得罪我,所以这个时间来探望我,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拱手回礼道,李捕头好啊。
说着递过去一支香烟,你看还要麻烦你来跑一趟。对不住啊!
李朝阳脸色迟疑,说道,属下这几日在外地查案,迎接来迟,还请监察大人莫怪罪。
我揶揄道,这里伙食挺好的,还省了房钱,怎么会怪罪于你?怎的,要来接我们出去?
李朝阳略尴尬道,属下来跟监察大人请罪,我从差役那边得知,您这是得罪了崔府上的公子,官府从您行礼中查出一颗人头,事情还没弄清,再加上崔府跟跟孙臬台那边知会过,大人可能还要在这里委屈两天。
开封府按察使(臬台)孙非仁分管六扇门,算是李朝阳的顶头上司。从牢头那里得知,崔家在开封府势力颇大,布政使和六扇门总捕头都是外来户,新上任不久,实权部门都被崔家牢牢把控,李朝阳这么说,估计关我的这两日,外面恐怕也不平静。
我进入开封府大牢,就像一块烫手山芋,给开封府出了一道难题。
若论职级,我没有官身,但暗中的监察身份足以给李朝阳带来不小压力。如果放我出去,恐怕得罪了崔府,若把我羁押在此地,将来也怕我给他们穿小鞋。
然而在地方为官,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势力还没稳固之前,轻易挑起是非,恐怕李朝阳也吃罪不起。
我可以理解,毕竟我是路过,将来因为我得罪崔家,我一拍屁股走人,他们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呵呵一笑:无妨,这里也挺舒服的,就是蚊虫有点多。其实,以我和柳清风实力,寻常蚊虫根本无法近身。
李朝阳立即叫来手下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冷眼观瞧,不过是给我做样子而已。没过多久,便有手下通禀,说知府大人请李朝阳过去议事。李朝阳连连告辞,说属下正要将此事向知府大人汇报,请知府大人跟臬台大人说项,早日迎我出去。
当夜牢头便给我们搭好蚊帐,又是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柳清风奇道,这李朝阳明知你是登闻院监察,按理说应算他们的顶头上司,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
我说事情哪里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估计外面都已乱翻天了。这崔若望把我们一抓,倒给开封府出了个难题。听说这里有句俗话,叫铁打的崔家、流水的知府,这几年开封换了三四任,不是得病暴毙就是丁忧回家,恐怕知府衙门也不好过啊。
那怎么办?
我说再等两天。
到了第四日下午,李朝阳跟锦衣公子哥来到牢房,那锦衣公子哥一进门就跪地磕头:草民崔长风,代表四弟给监察大人磕头请罪了!
我疑惑看着李朝阳,李朝阳才说,这位是崔府的大公子崔长风,今日臬台大人得知此事,大发雷霆,找崔家老太爷臭骂一顿,这不让我带崔公子来给大人请罪来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道,那我们能出去了吗?李朝阳说,那是自然。说着,连忙吩咐下人办理手续。
等取回行礼,趁其他人没注意,先前帮我们递令牌的李牢头过来,就要下跪,我连忙扶住道,李牢头,你这是要干嘛?
李牢头说,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说着从怀中抽出之前递给他的银子。我伸手阻止道,这是我请兄弟们喝茶的,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李牢头正要推让,恰巧碰到李朝阳和崔长风进来,才战战兢兢的走开。
崔长风说道,今晚家父在孔家菜设了酒宴,要给监察大人压惊。还请赏光!我本想推辞,但看李朝阳跟我挤眉弄眼,于是便答应下来。
河东崔家在开封府权势熏天,家主崔鹏举中原武林也颇有侠名,我自有耳闻,见到本人时,也颇为吃惊。崔鹏举四五十岁,留着短须,身穿粗布棉衣,见到我,连上来握住我手,仿佛多年未见的老相识一般。
前些时日,犬子犯了过错,惹到了监察大人,我知晓此事后便把犬子责罚了一顿,得知秦大人是济南府人,在此地备些粗茶淡饭,多谢大人赏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话滴水不漏,若非提前有所了解,很难相信这边是在开封府一手遮天,将开封府几任知府架空之人。
我说哪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早就听闻崔大侠侠义无双,若非此事,恐怕还见不到尊荣。
一同赴宴的还有开封府按察使孙非仁,一身儒生打扮,带着方巾,与孙臬台相互行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饭菜流水一般上来,这崔鹏举也会安排,孔府菜馆以鲁菜闻名,在京城也有分店,只是价格颇为不菲,从未去吃过。
崔鹏举一边敬酒一边介绍饭菜,秦大人,这是本店的特色菜,带子上朝,不知合不合口味。我一指正在大快朵颐的柳清风,看我兄弟吃相,便知口味绝佳了。
作为将开封官场玩弄鼓掌之间老油条,崔鹏举自有本事将酒席气氛弄得异常活跃,作为主人,不提正事儿,讲着当地一些武林趣事,又说起京城一些宫廷秘闻,绝口不提将我二人关入大牢之事。
我摸不着头脑,众人敬酒,我也只是浅尝辄止。
酒过三巡,崔鹏举才道:不知秦大人这次来开封,有何公干?别的不敢讲,在开封府,崔某还算小有些名气,若能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便当作是我崔家向您的赔礼。
我暗笑,这老狐狸这是在他套我话呢。若我是过路还好,登闻院刚成立,若我真因公事来开封府,恐怕他要提防几分了。
于是道,在下不过是中原镖局的镖师,此行正要前往西边去送一趟镖,因路上与崔公子有些误会,才被弄了进来。崔家主也不必过于苛责,我们身上镖货有些特殊,崔公子误将我二人当做匪盗,向官府举报也是三好市民应尽的义务。
说罢,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连忙释放神识,感到房内屏风之后,竟藏着两位高手。两人隐藏气息功夫颇深,应该是二品高手。门外还有七八名三四品高手守着,若不是前些时日悟得末那耶识,灵觉大增,此番又是暗中提防,恐怕很难发现。他奶奶的,饭无好饭,这是鸿门宴啊。
以我两人实力,恐怕不是对方高手,若对方真的要把我二人击杀,以他们的实力,自然可以做的天衣无缝。我惊出一身冷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看到柳清风还在对着一盘葱烧海参猛攻,气不打一处来。暗中踢了他一脚。
柳清风正含着一只海参,我一脚下去,噗嗤喷了一席。你踢我干嘛?
我说怕你噎着,让你慢点吃。
崔鹏举连让人换了一桌酒席。崔鹏举说话云里雾里,显是对我们不放心。我有了戒心,说话自然也会留七分,该说的少说,不该说的更以朝廷机密回避过去。
此时此刻,丝毫马虎不得,但也不能怯场,该装逼装逼,该吹牛吹牛,气氛更加活络起来。说到京城,崔鹏举自己的二子崔长水也在京城工部为官,隐约还提起自己与京中一些达官显贵有些交情。
说话间,崔鹏举举起了酒杯,在手中把玩。
我寻思你这是要摔杯为号啊,打起精神道:早就听闻工部堂主事崔长水之名,原来竟是崔家二公子,如此年轻便作了六品主事,真是佩服!这次离京之时,我去院里报备路线时遇到工部右侍郎项大人,提起贵公子可是褒奖有嘉,前途不可限量啊!
哼哼,跟我打哑谜,听出来没有,老子来开封开始跟登闻院报备过行程的!果然崔鹏举将酒杯举起,说借大人吉言,我敬大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这崔鹏举一会儿秦大侠,一会秦大人,估计也在掂量我的话,要不要行动。
孙臬台也说,这次秦大人莅临开封府,不如多待几天,六扇门与登闻院也都是一家人,让我们尽些地主之谊。我来敬诸位一杯!
柳清风正在吃一只鸡腿,见孙臬台敬酒,连忙端酒杯,不小心碰翻了一只酒杯。
啪的一声,酒杯碎了一地。
崔鹏举大声道,没事!没事!
柳清风这么一吼,吓了一跳,啪,又打碎了一只碟子。
这顿饭吃的惊心动魄,我心提到嗓子眼儿了,若那几人听道动静,冲了进来。就算我们装糊涂,这事就算撕破脸了,我俩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