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眼角余光撞见桌子上的东西,动作就止住了。
不是目光故意去捕捉,而是碰巧的望见,那一本本摞高的簿子,古典的封皮,用粗糙的麻线捻成一根根扯不断的长线手穿的簿子,上书震慑心魂的“生死簿”三个小字。
我的心陡然一紧。
我不爱看书,更不爱进书房,这个书房是梵渊给自己准备的,之前一旦他处理公务,都会来这里。再不就是在客厅里,上回让我给他把东西搬到书房里去,我都还记得。
我心里头,涌上来一种激动,还有种说不上来病态的冲动。
辰轩说过,梵渊就是因为这生死簿被阎王爷下达猎杀令的,明明只丢了三本,那这十多本都是谁的?
我脊背发凉,几乎没进过书房的我,有些不确定这些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是不是,梵渊又偷了生死簿回来了?今天也来过了?或者昨天?
我忙跑出房门去找,黑暗之中只有黑暗,溺死人的黑暗。不知不觉间,眼眶便又湿润起来。
脑海里的念头打消了,不,不可能的,他不会回来。
同时我还要提防着辰轩回来,他说过今晚会来陪我,他也从来没有进过书房,但是我不希望他知道生死簿在这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提防辰轩,想想我这个念头很奇怪,生死簿明明是阴间的,梵渊明明犯了错,似乎所有的理都在地府。地府官方性的,宣判了梵渊的死罪,那么我应该把这东西上交才是,现在就应该告诉辰轩我发现了赃物。
可我现在的表现却像一个窝藏逃犯的帮凶作风。
我翻开生死簿,上面全是我看不懂的内容,但是里面有人名,是汉语写的,其他的应该是鬼话。
所谓鬼话连篇鬼话连篇,凡人是断断看不懂的。我翻了几页,没找到熟悉的名字,就合上了。
我想把生死簿藏起来,这些簿子带动着古旧的哀愁似的,里面不断的透发着一种灵气,我望着数量惊人,浑身打了个冷颤。
摇了摇头,不行啊,这么多人的生死,就不顾了?让该死的没死成,那怎么办?
医院里的剩一口气的老人,熬了三四天死不过去,是不是就是鬼差的罪过了?是不是因为丢了生死簿了,鬼差就找不到人了?
怪不得阴间这样着急,怪不得阎王爷下了猎杀令。
我眼皮跳了几下,心里很不安。那么些人的命放在这里,我要由着梵渊胡来?
犹豫了半天,僵着脚,把桌上的生死簿抱了一半到外面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今晚辰轩要是来,一眼就能够看到。
你看,梵渊,这要真是你偷来的,我替你还回去一半,也不算是对不起你,是吗?
抬脚要走,又回到书房,从柜子里拿了两本到外面的桌上——梵渊,这回明明就是你的错,所以多替你还两本,这是惩罚。
把东西放下以后,我觉得自己活生生就像个傻子。
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有什么用,一个人瞎忙活,自娱自乐,可是心里却仍然慌乱到不行。
满肚子的念头,锁了房门,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被子里呆着就清静了,就当作我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些放在客厅的生死簿,我都已经想好了,辰轩看见以后,我就打死不承认自己见过,就说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我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书房柜子里保存的,还是留给那个罪人。
私藏罪犯?我也算是个罪人了吧,可是那个人如果是梵渊,我就乐意,无奈的是,我和他别说是同谋,现在也许还是仇人。
当晚他手腕中那利器分分明明是指着我的。
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处心积虑的帮他呢?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概是和他一样,心底里还是不希望对方死吧?
我真的很累,简直像是抽空了灵魂一样,我无力再哭,也无力再悲痛。
我陷入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熟悉的情绪之中,只觉得虚虚脱脱,睡十年也补不过来精力。
强迫自己睡着,入睡却困难的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良久,到底还是睡过去了。
梦境似乎侵袭了我,在一雨夜中,竟然再度和梵渊相逢,画面的进度条快要运转了一半,我才想起来以前好像梦到过这个场景,他一身古装,胳膊被一谦谦女子挽住了,红衣袭身,惊艳非常。看不清脸,不知道是姝儿还是红忍。
但是有一个念头闯了出来,那就是自己以前就梦到过,想到这个,就当然知道这是个梦境了。于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想从床上爬起来,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动不了了。
鬼压床?
我这么想着,眼角余光竟也瞥见了一个人影,因为逆着光,看不清脸,因为没法抬起身子,又看不清身高,只是黑乎乎的,隐隐有些像是辰轩。
我想起他说过晚上要来陪我,也就如此认为了。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我能感觉到一直放在我的身上,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仿佛要把我挖出一个窟窿来。
我想要醒来,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鬼压床,但是也一样,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一直被捆着,哪里也使不上劲。
蓦地,突然下半身一凉,一股冷风从胯*下钻了上来,好像是有谁掀开了我的被子一样,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下半身好像有什么东西沿着我张开的双腿爬上来一样——不久我浑身的血液就凝固了,因为我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从内侧摸上了我的大腿。
我感觉到那东西冰冷的手脚都触碰到了我的身体,简直在把我往冰窖里拖,我张开口想叫,叫不出来,只能屏住呼吸。手脚在我身上爬着上前来,猛地,一张恐怖的脸从被子里钻出来,脸唇苍白,滴血的眼睛,瞳孔扩散,阴森森的气息。
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晕过去,心脏跟发了疯的一样击打着我的胸膛,身上寒铁一样的冰凉。
鬼娃,又是鬼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