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黑暗,但是能感觉到风卷着地上的沙尘和枯叶,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眼前之人身材魁梧伟岸,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周身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这气势逼得“我”身材狠狠一动。
“父王……”“我”抬起头,双眼含泪的看向他。
他五官分明而深邃,唇上蓄胡,发浓须密,黑色的鬈发披散两肩,深不见底的瞳孔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给人一种很生的压迫感。
“姝儿……”面上无丝毫表情,声音却已经哽咽。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要把“我”扶起,可是一靠近“我”,他身上强劲的气势就逼得“我”连连后退。
“我”愕然,“父王,这是怎么回事!?”
他停下了要上前来的动作,定定的站立住了,“忘了,差点就忘了,不该走近你的,你是鬼魂,多怕我。我的煞气对你来说实在太重了。”
我刹时就明白了,还是应了那句话,“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尤人之畏鬼也。”
人与见鬼时,会感受到阴气逼人,且浑身不自在,此时我化身为姝儿的鬼魂,所感受到的就是从魙身上传来的气势,像是魔见佛光一样,压抑的气息。
“我”无力的坐在地上——而原本是跪着的。
用一种很无奈的声音问,“父王,怎么办,她的魂魄太强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挣脱,却挣脱不了。”
“为什么会挣脱不了,世界上什么地方是出不去的?你没有努力。”
魙的声音沉重却平静,却激发了“我”的愤意,语气有些不甘,“夜檀不肯帮我!”
我心一惊,夜檀,那不就是梵渊吗?
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梵渊难道没有帮她?
“他怎么不肯帮你?他不是一直在帮你吗?”魙也有些诧异。
“他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不顾我的感受,和她缠*绵,吻她,爱她。”
“他爱的是你。”魙坚持己见,“时机成熟,你就能吞并她的灵魂。”
“可我不愿等!我见不得他爱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却没有碰到我,我想要自己的身体,想要自己的灵魂!”“我”的声音歇斯底里,仿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的快意,眼角渗出一点泪。
“你还是太心急,姝儿,心急不能成大事。我这样牺牲了自己,就是为的你能够早日回归阳间,完完整整的回归阳间。”
“父王,我会救你,你不必为我牺牲!”
“这些外来道士法术太强,我根本就没法挣脱。”
“父王,你刚才还说,没有什么地方是出不去的,姝儿会救你,一定会的!”“我”渐渐显出一些女子的柔弱,喉咙里微微哽咽。
想不到这抽泣声竟惹怒了魙,“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成日里哭哭啼啼的,有何作为!”他的呵斥如排山倒海之势,冲撞着“我”的身体,浑身泛着痛楚,却顶撞道——
“姝儿本不该有作为!姝儿本应长长久久的幸福,女儿养在闺中,如池中鱼、笼中鸟。”
“若不是有夜檀,或许这辈子都看不见宫外的蓝天草地,有朝一日,也是从这个房子里,嫁到那个房子里。若非灭国,父王你怎么会让姝儿撑起男儿的志气来顶天立地!”
“姝儿不是巾帼英雄,姝儿更没有什么男儿壮志……”
“我”的心绪起伏不定的,低低的哭出了声,听起来非常委屈,“姝儿只想好好的活着,只想和夜檀安安逸逸的在一起。”
“姝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他踱着步子,缓缓道,“你这是在说什么?你忘了在罗溪山阴脉中的坟墓里,你是怎么被强按到棺材里,被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玷污了贞节!?”
我心里咯噔一惊,心说这个父亲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没看到自己女儿的心神俱惫,已经到了快被击垮的程度了吗?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到,姝儿的心扑通通的跳动着,却无力,沉闷,揪的心口一阵阵的绞痛,简直是我偶尔能够感受到的心口痛中的十分之一。
如果这个痛她一直自己承受着,那该有多么无奈?
我惊讶的同她感受这一切。
那疼痛的位置在心口,“我”痛的需要用手按着心房,不自主的弯下了腰,而且,脸色凝固。
很明显,对魙的话有所反应,而他扫了一眼,明明看见了姝儿的伤心,却继续幽幽说道,“可是你的大皇子在哪里?他的失策直接导致了我们整个国家的覆灭,且害的他心爱的女人,身败名裂、魂飞魄散!”
“你当真觉得,要是你这样出现在夜檀的面前,他还会爱你吗?”
“男人都喜欢新鲜,崭新崭新的东西!”说完,手指陡然一指,指向我,也就是这个肉体里的我,“这个女人是,之前那个鬼差也是!”
“你要被她埋没,被她取代吗?”
“你口口声声说爱夜檀,责备他怀里的是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取而代之,这个灵魂也是他给你夺来的,你为什么不肯再努力一点!”
“只不过是红忍三魂七魄中的一缕,姝儿,你怎么如此无用!!”
最后这话说的极重,我心惊,这个男人,分明是在激怒姝儿,激发出她心底的怨恨!
“别说了!父王!别说了!”
“我”蓦地从地上站起来,我这时已经感觉到她的愤慨,愤怒的火焰冲上了她的脑海,甚至冲昏了她的头脑。双拳紧攥着,“父王,你要姝儿做什么,姝儿就做什么!”
“姝儿,报仇!报仇!”
一如当初在那栋古怪的房子里见到他时的场景一样,他叫嚷着报仇,姝儿,报仇……渐渐的将我身体里的那些灵魂唤醒……
姝儿显透出那种必然手刃敌首的气魄,仿若使出了浑身力气,吓得我浑身一震,心里隐隐的发慌。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改之前对他的印象,原来,他的存在竟然就是为了激怒姝儿,让姝儿去掠夺,去复仇……
为什么?
明明他是魙,高于鬼一等,为什么要让姝儿平白无故的卷入其中。
我忽的发觉,会不会姝儿也只是这场角逐之中的一枚棋子?她本应与世无争,却被迫背负上伦理道德,天理伦常的枷锁。
可她不是说了吗?她最简单的愿望就是和她的夜檀一起活下去啊。
只想和他安安逸逸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