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打人容易失去平衡,婵九真想抡圆了给他俩一人一个大嘴巴!
“为什么要送给她啊?!”婵九简直是怒吼了。
广清子竖起一根手指认真地说:“明见上人不幸仙逝,蓬莱派已经弟子凋零、不复存在,她是蓬莱派明上真人的关门弟子,是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剑仙。为了鼓励她振翅雄飞、不可雌伏,重建蓬莱派从而惩恶扬善、荡涤妖魔,我将七宝之二的紫僵蚕和绛珠灵芝馈赠与她,以示昆仑派和蓬莱派世代修好,互为臂膀。”
“……”
婵九愤而掀桌,和他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广清子边搏斗边喊:“我这不是已经后悔了嘛!谁知道她是骗人的呀,谁知道她到后来会抢走我二人的剑,还把我俩弄得到这个鬼地方来啊?幸亏我和哑巴命大,否则早化为一团齑粉啦!”
婵九揪着他的乱发:“你是个猪!你是个猪啊!!”
广清子忍痛叫唤:“哑巴!哑巴!快来帮忙!”
于是哑巴加入了,三个人在厮打得几乎同归于尽的时候互相扶持一下,以恢复平衡,然后继续厮打。
广清子怒问:“哑巴,我喊你帮忙,你怎么老打我?”
哑巴摊手,无辜地表示他够不着婵九,为了加入战团,只能打你。
过了一刻来钟,婵九累了,再说打到后来也不叫打架了,叫“你拍一,我拍一”,总体来说跟玩儿差不多。她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奔赴蓬莱岛,鬼使神差掉进这个熔岩洞,结果就是陪俩疯子玩儿,于是愤而住手,大声说:“哼!姑奶奶不理你们了!”
广清子正在兴头上,说:“来呀狐妖,咱们试试能不能左右手心各拍一到十下,手背各拍一到十下,比谁换得快。”
“嗯,好主意。”婵九语带讽刺地说:“你再在这里玩三百年,等重新练出一把剑来,你们俩就能出去了。”
遗憾的是那两人没听出来,反而抚掌大笑哈哈哈哈。
婵九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寒山说过,你们二位在那什么峰时,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东西你们带来了没有?能帮我们逃出去吗?”
“哦,你说的是法宝啊。”广清子笑道,“我倒是带了几样出来,可富贵长生碗让玉梨三给融了个洞,捕妖碧印和捕妖网刚才用来救你了,都于事无补啊。”
“还有别的吗?”婵九问。
很快她就后悔问出了这句话,因为广清子和哑巴顿时来劲了。
广清子立即掏出了一根棍子,神秘地说:“这看上去是根棍子,其实是逍遥如意伞。只要下雨,它就会自动打在你的头顶上,你到哪儿它到哪儿,所以怎样都不会淋湿哦。”
他把那根棍子不知怎么颠来倒去折叠展开,果然弄出一把伞来,伞面还是粉红色的。
哑巴也掏出一块砚台,广清子介绍说:“这看起来是块砚台,其实是一只解忧自鸣鸟,它会自己唱歌哦。”
哑巴双手一拍,砚台不见了,一只黑色的八哥似的木头鸟儿出现在他手掌上,鸟儿滴呖呖唱起来,曲调很古朴。广清子说:“这是嵇康之广陵散。”
婵九评价:“难听。”
广清子又拿出一块烂糟糟的旧抹布,说:“这看起来是一块纱巾……”
婵九纠正:“抹布。”
“好吧抹布,”广清子说,“但其实它是天地尽入包袱皮,小可包一粒介子,大可包泰山黄河……”
“黄河怎么包?这玩意儿不渗水吗?”婵九问。
“黄河沙。”广清子说,“你这个狐妖,老是打断我干什么?”
哑巴郑重其事地举起了一支桨。
婵九惊问,左看右看:“这么大的东西你到底是藏哪儿的?”
广清子兴奋道:“哦哟哟这个厉害了!这看起来是一支桨,其实是相思泪抛红豆笔,用它不管是写什么文章,都能下笔万言洋洋洒洒,用来填坑是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哑巴就扶着那支桨作伏案书写状,婵九撇开头望向虚空:“……”
“我是问,”她终于还是忍住了打人的欲望,“你俩有什么法宝能帮助我们逃出这个火坑吗?”
广清子和哑巴同时袖手摇头:“没有。”
婵九跳起来掐住了广清子的脖子,广清子呼唤哑巴解围,哑巴够不着婵九,于是三个人又扯作一团。
片刻之后,婵九开始啜泣。
广清子和哑巴赶紧停了手,关切地问:“狐妖,你怎么了?”
婵九双手蒙着脸说:“我要死了!”
“为什么?”
婵九说:“我这种刚过一百年的小狐妖,三天不吸人的精气就会虚弱而死。先前都是寒山喂我精气,后来我把相生阴阳镜淬炼进美人蟒骨环里,得了三百年修为,这才不用三天吸一次。但是现在环丢了,我又被打回原形啦!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我老人家岂不是离死期越来越近?”
“这有何难?”广清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与哑巴也有精气。”
婵九从指缝里瞥了他们一眼,看得出来这二位仁兄在疯之前都还长得不错,尤其是广清子,据说当年是昆仑派有名的美男子,现在就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些,细瞧也不过三十出头。
但是——
“我讨厌你们!”婵九恼火得放声大哭,“我才不要你们的精气!”
“哎哎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广清子和哑巴手忙脚乱地安慰,“狐妖,你哭起来着实难看啊!”
婵九狠狠擤了一把鼻涕,甩进炽热的熔岩。
寒山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初开始就陷入苦战,而是一路上畅通无阻。
他来到那扇月亮门前,做好了门后有埋伏的准备,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后头别说是人,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他进门后召出剑光护体,但因为通道狭窄,飞剑在石壁上叮叮当当撞出火花,反而增大了动静。于是他干脆将剑光合而为一,化作寒山剑实体,握在手中。
和婵九先前所见的景象不同,他并没有看见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盏的红纱宫灯,他面前只有漆黑、狭窄、潮湿且漫长的甬道。
他召出“明字诀”悬在头顶,后来发现是多此一举,因为前方不远处,他终于看到了一盏灯,不,是一团火。
“狐火。”他解嘲一笑,“莫非你们想让我以为,是婵九在为我引路么?”
由于周遭的昏暗,他没能看见月亮门上的绕指柔,否则他会发现婵九不但在为他引路,而且貌似引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青绿色的狐火飘过来,在他头顶前方一尺停下;他也表现得随遇而安,跟着狐火信步向前,但手中剑却握得更紧了些。
狐火亮度十分有限,只能照亮前方数尺,在旁人看碧荧荧的有些瘆人,但对于寒山来说,虽然明知不是婵九所为,还是感到一丝亲切与安慰。他告诉自己婵九必定没事,因为那姑娘命硬。
他在狐火摇曳中走了大半个时辰,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时间太长了。要知道他的脚程可不慢,马不停蹄走了这么久,前方依旧是甬道接甬道,岔路套岔路,目的地(如果有的话)遥遥无期。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蓬莱内岛硕大无朋,要么是自己根本在被带着兜圈子——他更倾向于后者。
狐火十分脆弱,甚至挥剑的气流都能使之消散,寒山凝视狐火,决定看在婵九的面子上留下它。
他升起“明字诀”,朗声说:“尊驾真爱开玩笑,调遣我白白走了这么久,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还请速速放我的同伴出来,以免口舌之争。”
他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一浪一浪地传出去,震得整个洞壁嗡嗡作响,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他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加了些威胁的字眼,依旧得不到回音。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这次不可一样了,一路剑光闪电,震天撼地,他就是要闹点儿动静出来吸引敌人。
这一招还真灵,走到某个岔路口时,终于有人从暗处跳出来刺了他一剑。
他正要迎战,突然发现后面也有人,这下子从无人问津变成腹背受敌了。他在昆仑派里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两个敌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偏偏这时候又跳出了第三个、第四个……一瞬间这个并不宽裕的交叉路口竟然挤满了人,人人都想在寒山身上戳一个窟窿。
他溜溜地打了一圈,既没吃亏也没占到便宜,因为那些人一下偷袭不成后立刻转身就跑,又逃回原先的甬道。寒山原本是该追的,可是他们人多,他也不知道该追哪个好。
人就是这样,选择少的时候能够当机立断,稍微多一点儿则拿不定主意,踟蹰不前。
这个岔道口汇集着六条甬道,左边两条,右边两头,前后各有一条,各条甬道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寒山转了几圈,根本已经搞不清自己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但他很肯定刚才每个洞口都有人跑出来攻击他。
他纳闷地自问:如果我是从左前方这条路走过来的,那当初经过时,里面的人藏在哪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已经差到这种地步,窄路上与大活人擦肩而过都看不见?
这时候第二波攻击来了,他站在岔路口中央,依旧是从每一条甬道里跳出一个人,对他挥剑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