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九又讨论:“前些天是不是来过一个长白山的?”
寒山说:“那只老虎,胆里有寅艮的那个。”
“哦对。”婵九转身问剑魔震元子,“剑神,你们家有亲戚叫做‘长白山吃人霸王’吗?”
震元子大怒:“孽障!吃老子一剑!”
他说着放出了剑光,剑光为淡红色,在空中一分为四,大约是看不上眼前小狐妖,所以没有加上招式,而是直直刺来。
婵九眼明脚快地躲到了寒山身后。
寒山放剑光架住,说:“不错,已经修出四把剑了,你这二百多年修为的剑魔,就等着渡劫了吧?”
“等着渡劫咋滴?”震元子倒也实诚,说,“老子二百四十九年功力了,明年就渡劫!柳七你这老小子要是再不交出相生阴阳镜,老子就把你的洞一把火烧了,把你戳成大马蜂窝!”
柳七此时已经坐在边上看热闹,闻言说:“随你喽。”
震元子吼道:“呸!你这老妖怪!神剑雷霆真诀——!”
婵九也跑到了一边,边跑边说:“哎哟哟,他也会这一招!”
柳七说:“他们剑仙剑魔就这么几招本事,当然要轮着用。”
他这句话是红果果的污蔑,实际上剑仙剑魔修行中,共有招式八十一招,其中攻击招式五十一招,所谓“动招”;练气修心招式三十招,所谓“静招”。
他们老用什么“神剑某某真诀”,是因为这些招式是三大阶段中最厉害、最顶级的,用起来有最大杀伤效果,不但彰显修为,还颇给自己长脸。总不可能人人都像寒山,用个简单的离火诀就能杀人吧。
神剑雷霆真诀的攻击范围较大,即使对方发挥不出寒山那样的威力,闪电也差点劈到了婵九的发梢。
她打了个滚冲到柳七身边,紧紧缩成一团,柳七于是好整以暇地举起了老鳖壳。
“神剑雷霆真诀——!”
“神剑——雷霆——真诀——!”
“神、剑、雷、霆、真、诀——!!!”
震元子飞剑向天,连续嘶吼都不带喘气儿的。
思过崖上雷云翻滚,电闪雷鸣,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但凡活物(比如虫子什么的)都倒地而亡,不悔洞口的洞口都被震塌了一块。破裂的碎石咕噜噜滚到柳七脚下,被他一脚踩住:“好嘛,竟敢拆我家房子……”
他和婵九倒是毫发无损,婵九感慨:“师父,这鳖壳真是个好东西呀!”
柳七说:“是呀,果然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我在上面穿个洞,给你挂脖子防身上好不好?”
婵九说:“谢了,不用。”
震元子一口气放了三个大招,法力都快见底了,他定睛一看:寒山不见了,婵九和柳七正好好地在乌龟壳下躲着!
“……”震元子咆哮,“人呐?有种不要躲,出来真刀真枪地跟老子整啊!”
婵九默默地指着对面悬崖,震元子停放坐骑的地方。寒山正站在独角金鳞兽背上,一剑削去了它的角……
独角金鳞兽傻愣了一会儿,扑地倒毙。
寒山远远地说:“原来割了角它就会死。”
婵九笼着嘴喊:“哎呀,那倒是挺方便的!”
……
“……”震元子的泪水夺眶而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你儿子?”婵九关切地问:“干嘛哭那么伤心?”
“啊啊啊啊啊啊神剑寒冰真诀!神剑雷霆真诀!神剑火炽真诀!!!”震元子疯了似的朝婵九和柳七放大招。
独角金鳞兽虽然不是他儿子,但也差不多了。
这剑魔震元子自称二百四十九年功力,其实根本没有,大约也就一百年,另外一百四十九年他是吃宝贝吃来的。长白山里物华天宝,什么人参、鹿茸、灵芝、茯苓、贝母、红景天,熊胆、哈什蟆油……他逮到什么吃什么。
由于剑魔在修行年数上本身占了大便宜,所以冥冥之中老天爷为公平起见,能增加一年修为的宝物,被他吃了以后只能增加半年。他那增加的一百四十九年修为,是吃了价值三百年功力的宝物得来的。
这独角金鳞兽就是一株五百年山参的守护兽,山参自然被震元子挖来吃了。
灵物总是有凶兽守护,独角金鳞兽不太凶,却有点儿熊,不知怎么的和震元子看对眼了,居然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一百多年。震元子对它也是百般呵护,明明骑着它就不能飞了,还是宁愿骑着,正如婵九所说的——特显摆。
宝贝坐骑被人弄死了,稍微有点儿脾气的人都要发飙。
他疯狂地扔法术,柳七和婵九师徒俩便顶着老鳖壳满崖乱跑。
那老鳖的壳毕竟只有三尺见方,两个人不动时还能勉强盖着,动起来可遮不全了,柳七的脚后跟挨了一记寒冰刺,婵九的前额擦过了一束烈焰,柳七扑通摔了一跤,婵九被烧掉了一小撮头发,两人边跑边喊救命:“寒山!寒山!”
寒山觉得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居然不理会,蹲在对面专心研究起突然死亡的独角金鳞兽来。
“啊啊啊寒山你这个没良心的!柳七大爷白疼你了!”
“寒山!你再不来我要变成死狐狸精啦!”
震元子仰天怒吼:“惊云雷暴!雪地霜天!神、剑、火、炽……炽……炽……”
婵九和柳七从老鳖壳后面探出脑袋,心想这厮怎么突然结巴了?
远处寒山凉凉地说:“他没有法力了。”
“……”
柳七玉树临风,潇洒地抽出了桃花流水刀,“哈哈!”
婵九衣袂飘飘,白衣若雪,取下背后的美人蟒骨环:“嘿嘿!”
震元子退了两步说:“等等,大哥,大姐,有话好说……”
二百五十年的剑魔,其威力相当于五百年的剑仙,其实不用招数,光操纵四道剑光直接攻击的话也不至于会输给柳七。可惜震元子是嗑药嗑出来的二百四十九年,底气不足,还没要输呢,就先求饶了。
柳七也想不到他居然认怂,立刻蹬鼻子上脸:“谁他妈跟你好好说,你拆我们家房子!”
震元子急急忙忙说:“狐妖大哥啊,我赔你还不成?我也不是故意找你的茬呀,我这不是受银差遣的嘛!”
婵九问:“谁?”
震元子说:“叫啥‘主银’还是‘主子’……啥啥滴。”
“主人是谁?”婵九又问。
“我增不知道。”震元子一脸特坦诚的样子说,“我也是被拉入伙的!”
“谁拉你入伙的?”婵九于是一脸特好奇地问。
“叫常六,也是我们关外的。”
柳七说:“哦,你们俩师出同门?”
震元子摇头说:“哪儿呀,我没修剑神之前,他是我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的小舅子的姥爷的表侄子的把兄弟的干儿子,老子这次真他奶奶的上了贼船了!”
婵九掰着手指头在算这层“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到底算是什么亲戚,寒山又凉凉地说:“你们别和他东拉西扯,一会儿他的法力该恢复了,我杀了他的坐骑,他必定恼恨异常。”
柳七又举起了刀:“居然使用拖延计!”
震元子赶忙说我法力恢复没那么快,狐妖大哥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把坐骑都撂这儿了还不行嘛?您看我增诚的眼神。
柳七啧啧摇头,心想原来剑魔里也有这么没骨气的角色,他喜欢。
婵九微笑说:“不能放你呀,听说你们剑魔喝人血的,放你回去岂不是祸害凡人。”
“哎呦喂!”震元子拍膝盖,“兄弟啊你是没去过我们长白山,我们那儿三千里不见银烟,一年里能看到一个砍木头的或者打猎的那就得不了啦!我要是光喝银血,还能支撑修行二百四十九年?我都是喝鹿血、熊血,然后吃银参、何首乌的!”
婵九替震元子求情说:“放了他吧,他人不坏。”
柳七拍着震元子的肩膀说:“震兄,你明明有打赢的本事,却在这里求饶,憋屈不憋屈?”
震元子断然说:“不憋屈!平安是福,你说是吧,大哥?”
“……”
气势汹汹而来的震元子,夹着尾巴被柳七和婵九放走了。师徒俩兵不血刃、莫名其妙战胜了四剑剑魔,想想真有点小得意呢!
寒山摇头叹息:“唉,你们……剑魔的话你们也信?”
柳七说:“那怎么办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婵九说:“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到时候就把他的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的小舅子的姥爷的表侄子的把兄弟的干儿子叫常六的,抓来问问好了呀。”
寒山白了他一眼,心想对于这种无聊破事,你的记性倒是真好用。
柳七说:“震元子倒是提醒我了,剑魔里也有不那么坏的,用不着赶尽杀绝。当初你们要不是把他们逼得太狠,怎么会换来今日的报复。”
婵九说:“师父你不用跟他说这个,他们剑仙善恶泾渭分明,木鱼脑袋里不是善就是恶,听不懂这些的。”
寒山“呼”地从对面悬崖纵过来,捧着婵九的脑袋就揉:“嗯?……听不懂嗯?……木鱼脑袋嗯?……再说一句试试?”
“嘤嘤嘤嘤木鱼脑袋!”
“哦?还敢说?你再说一次试试?”
“木鱼……”
柳七以刀敲地怒吼:“不许欺负我徒弟!!”
寒山把婵九揉得七荤八素,才跑去把死了的独角金鳞兽搬了回来。
现在三人都知道这家伙看上去凶猛,其实是个怂包,不禁都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人还有个性呢,何况神兽。
独角金鳞兽的独角大约一尺来长,金褐色,看上去没什么大用,但既然没了角它就死了,那想必这玩意儿很重要。
金鳞兽皮婵九是很喜欢的,剥皮的工作又交给了寒山。寒山用剑厉害,做皮匠却不行,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皮完整地剥下来。婵九于是高高兴兴地用兽皮做了三件马甲(果真是做马甲),她,柳七,寒山一人一件。
寒山嫌死蠢都不肯穿,柳七表示乖徒弟真孝顺,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我穿上这马甲真是风度翩翩,人家打眼一瞧还以为我是老鳖精的表哥。
这金鳞兽皮马甲并不是刀枪不入,否则怎么能用针线缝纫,但它对法术还有很强的抵御效果,寒山那能把人打出一个洞的离火诀用到金鳞兽皮马甲上竟然被完美化解,连烧焦痕迹都没留下一个。
三人都感慨说幸好一开始就攻击了独角金鳞兽最薄弱的一点,割了它的角,否则这神兽还真有点儿难对付。
婵九当即穿了金鳞兽皮马甲不肯脱了,于是寒山始终觉得身边有一只老鳖精的表侄女在钻来钻去。
震元子还给他们留下了两根百年何首乌,柳七和寒山逼着婵九吃了。
婵九一边吃一边皱眉:“不好吃,像红薯,没红薯好吃。淡水气味,还有点儿苦。”
柳七说:“不许抱怨,这是山中灵物,你得说它香气扑鼻,汁液丰沛,入口香甜,吃了身体强健,轻身不老才对!”
“可是真的不好吃啊,越吃到后来越苦。”婵九捏着鼻子吃了一根,再也不肯吃第二根。寒山做了一回好人,把另一根百年何首乌削了皮硬塞进她嘴里。
婵九吃了两根百年何首乌,其实增加了二十年修为的,只是她自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寒山和柳七也都以为她是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