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游龙子韦少少却错会了意,疑心二老故意戏弄于他,不住地运动五行真气,朝着他那口剑上喷去,同矮叟朱梅对敌。朱梅起初原和追云叟一样心思,后来见游龙子韦少少不知好歹,不禁心中有气,暗想:“这样相持何时可了?不如给他一点厉害再说。”便把手朝着自己的剑光连指几指,登时化成无数道剑光,朝游龙子韦少少围上来。正好素因大师赶走法元,又一剑飞来。韦少少慌了手脚,神一散,被朱梅几条剑光一绞,立时将他的剑光绞为两段。素因大师的剑乘机当头落下。朱梅见韦少少危机系于一发,不愿结仇,急忙飞剑挡住。韦少少知道性命难保,长叹一声,瞑目待死。忽然觉得半晌不见动静,睁眼看时,只见矮叟朱梅笑嘻嘻地站在面前,向他说道:“老朽一时收剑不住,误伤尊剑,韦道友休得介意,改日造门负荆吧。”韦少少闻言,满面羞惭,答道:“朱道友手下留情,再行相见。”说罢,也不同别人说话,站起身来,御风而去。
晓月禅师见韦少少也被人破了飞剑逃走,越加惊慌。忽听追云叟笑道:“老禅师,你看慈云寺已破,你的人死散逃亡,还不回头是岸,等待何时?”晓月禅师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慈云寺那面火光照天,知道自己心愿成为梦想,不禁咬牙痛恨。当下把心一横,暗生毒计,一面拼命迎敌,一面便把他师父哈哈老祖传的妖术十二都天神煞使将出来。这十二都天神煞非常厉害,哈哈老祖传授时节,曾说这种魔法非同小可,施展一回,便要减寿一纪,或者遭遇重劫一次,不到性命交关之际,万万不能轻易使用。今日实在是恼羞成怒,才使出这拼命急招。当下将头上短发抓下一把,含在口中,将舌尖咬破,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战场上众剑仙喷去。立时便觉阴云密布,一团绿火拥着千百条火龙,朝着众剑仙身上飞来。知非禅师等三人见韦少少已被矮叟朱梅破了飞剑,又悔又气,又恨矮叟朱梅不讲交情:“难道你就没听你们来人回报,不知我等俱是为情面所拘,非由本意?”矮叟朱梅这一剑,从此便与昆仑派结下深仇。这且不提。
话说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三人,虽然忿恨矮叟朱梅,但是皆知二老与苦行头陀的厉害,万无胜理,早想借台阶就下,正苦没有机会。忽见晓月禅师使用都天神煞,知道他情急无奈,这种妖法非常厉害,恐怕剑光受了污染,便同时向对面敌人说道:“我等三人与诸位道友比剑,胜负难分。如今晓月禅师用法术同诸位道友一较短长,我等暂时告退,他年有缘再相见吧。”说罢,各人收了剑光,退将下来。二老连忙约束众人,休要追赶。
这时绿火乌云已向众剑仙头上罩下,二老、苦行头陀忙唤众剑仙先驾剑光回玉清观去。众剑仙闻言,忙往后退。朱文倚仗自己有宝镜护体,不但不退,还抢着迎上前去。谁想晓月禅师的妖法非比寻常,朱文前面绿火阴云虽被宝镜光华挡住,不能前进,旁边的绿火阴云却围将上来。矮叟朱梅见朱文涉险,想上前拉她回来,已来不及了。那晓月禅师施出妖法后,见对阵上众剑仙后退,只留下二老同苦行头陀三人。当他正驱着妖法前进之时,忽见二老身后飞出个少年女子,手拿着一面宝镜,一手发出一道剑光,镜面发出数十丈五彩光华,将他的阴云绿火冲开一条甬道。晓月禅师暗自笑道:“无怪他三人不退,原来想借这女子的镜子,来破我的法术,岂非是在做梦?”他见正面有五彩光华挡住去路,便将身子隐在阴云绿火之中,从斜刺里飞近朱文左侧,口中念念有词,一口血喷将过去。朱文立时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地。晓月禅师迈步近前,正要用剑取朱文首级,忽见眼前两道金光一耀,急忙飞身往旁边一跃。
就在这一腾挪间,眼看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手舞两道金光,将地上那个女孩救去。他这十二都天神煞,乃是极厉害的妖法,普通飞剑遇上便成顽铁,不知这个小孩的剑光,何以不怕邪污?好生不解。不由心中大怒,急忙从阴云绿火中追上前去。正待在那小孩身后再行施法,忽然震天的一个霹雳,接着一团雷火,从对阵上发将出来,立刻阴云四散,绿火潜消。同时天空中也是浮翳一空,清光大放。一轮明月,正从小山脚下渐渐升起,照得四野清澈,寒光如昼。那晓月禅师被这雷声一震,内心受了妖法的反应,晕倒在地。等到醒来时,已睡在南川金佛寺方丈室内禅床之上。原来他使用邪术时,知非禅师等知他虽用绝招,仍难讨好,不忍心看他灭亡,把数百年功行付于一旦,便在远处瞭望。及至见他被苦行头陀的太乙神雷震倒,知非禅师、天池上人双双飞到战场,口中说道:“诸位道友,不为已甚吧。”说罢,便将他夹在胁下,同了钟先生,将他带回金佛寺,用丹药医治,调养数月,才得痊愈。从此,与峨眉派结下的仇恨愈发深重。这且不提。
至于金蝉何以不怕妖法,其中有几种原因,待我道来。原来金蝉同朱文两人,只差三两岁年纪。餐霞大师与金蝉前身的母亲妙一夫人荀兰因,原是同道至好,一个在九华,一个在黄山,相隔不远,双方来往非常亲密。彼时金蝉与朱文都在六七岁光景,各人受了母亲的传授,从小就在山中学习轻身之术,两小无猜,彼此情投意合。起初还是随着大人来往,后来感情日深,每隔些日,不是你来寻我,便是我来寻你,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一混就是十来年。二人天生异质,生长名山,虽不懂得什么儿女私情,可是双方只要隔两三天不见,就仿佛短了什么似的。似这样无形中便种下了爱根。妙一夫人与餐霞大师知前缘注定,也不去干涉他们,任他二人往来自在,只对于他们的功课并不放松就是了。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既有剑仙做母师姊妹,自己本身又是生就仙根仙骨,小小年纪便练成一身惊人本领。分住在黄山、九华这洞天福地的一双两好,每日做完功课,手拉手,满山中去探幽选胜,斗草寻芳,越岭探山,追飞逐走。
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爱,那干净纯洁的心灵,偏偏融成一片,兀自纠结不开。及至朱文中了蓝枭的白骨箭,服了芝血以后,忽然大彻大悟。加以年事已长,渐渐懂得避嫌,不肯和金蝉亲近。金蝉本有些小孩子脾气,他见朱文无端同他冷淡,疑心是自己无意中开罪于她,不住地向朱文赔话。朱文总说:“没有什么开罪。我近因自己本领不济,要想用功练剑,没有工夫再陪你玩,请你不要见怪。”金蝉闻言,哪里肯信,仍是时常问长问短。朱文见他老是麻烦,后来索性不见他面,也不到九华来玩。金蝉本是小孩脾气,也赌气不再寻她。朱文又觉好端端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叫人难堪。可是金蝉不来,也未便再去寻他赔话。后来灵云姊弟奉了母亲妙一夫人之命,叫他二人同白侠孙南到黄山见餐霞大师,约朱文同女空空吴文琪下山,到成都参加破慈云寺。等到破寺之后,各人不必回山,就在人间修炼那道家的三千外功,顺便替汉族同胞出些不平之气。五人领命下山时,金蝉见朱文仍不大理他,又难过,又生气。
且喜到了成都,同门小弟兄姊妹甚多,尚不十分寂寞,索性同朱文拗到底,看看谁先理谁,二人平日大不似从前亲近。此次同慈云寺一干人交锋,金蝉见朱文到处立功,为她高兴。当他知道今日敌人方面能手甚多,又替她担心。后来会战晓月禅师同昆仑四友,小辈弟兄们受了素因大师的指教,只在远处放放冷剑,并不上前。灵云更是怕金蝉涉险,寸步不离,他连飞剑都使不出去。正觉着没有兴味,忽见慈云寺火光照天,接着昆仑四友收回剑光,晓月禅师施展妖法。灵云正要拉金蝉回辟邪村去,偏偏朱文倚仗天遁镜,可以以正压邪,便飞身进入阴云绿火之中。矮叟朱梅一把没有拉住她,知道朱文危险,忙喊苦行头陀快破妖法,不然朱文性命难保。金蝉一听是朱文性命难保,一着急,也顾不得说话,脚一蹬,也飞进绿火中去。此时朱文晕死在地,正赶上晓月禅师放出剑光,要取朱文的性命。金蝉不管三七二十一,剑光一指,两道金光如蛟龙一般,飞向晓月禅师头上。就在晓月禅师一腾挪间,就地上抱起朱文逃将回来。还未到达地点时,那苦行头陀已将太乙神雷放出,破了妖法。晓月禅师却被知非禅师、天池上人等救回山去。
金蝉忙看怀中的朱文,已是面如金纸,牙关紧闭,一阵伤心,几乎落下泪来。矮叟朱梅忙道:“尔等休得惊慌,快背回观中去,等我回来时再说。”正说着,忽见慈云寺那面一朵红云,照得四野鲜红如血。二老见状大惊,忙对众人说道:“各位道友同门下弟子,一半将吴道友尸身抬回玉清观去,一半速将战场上死尸化去,再行回观。对于受伤的人,不要惊慌,等我三人回来再说。”说罢,二老与苦行头陀将身一晃,顷刻间已到了慈云寺内。
这时破寺的几位剑仙,正在九死一生之际,见二老与苦行头陀到来,心中大喜。同时又听空中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一道金光过去,又降下一位女尼姑来。敌人见凭空来了这几位前辈有名剑仙,有知道厉害的,一个个四散奔逃不迭。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一情节热闹,头绪繁多,作者一支秃笔,大有应接不暇之势,所以有的须用补叙之笔。这一回结束之后,便要归入峨眉七友七个小剑仙的本传,较诸以前回目尤为惊险新奇。这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