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快要怨死夏正清了，没头没脑地把我拽进来，现在等着一起死算了。
“食怨鬼……”夏正清惊讶之下变得愤怒起来，“姓林的，你居然养这个？！你就不怕折寿吗？！”
老林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身后渐渐出现一个人，是谭孟华。
那么平静的脸，如今的谭孟华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看着他平静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怕。这个男人一向心思深重，即使跟了我将近六年，我还是一点儿不了解这个人。
不久之后，那些纸人停了下来，轰一下燃烧起来，但却没有留下一点儿灰烬。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铁链声越来越近了，而这个时候，谭母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身形细长的人状东西，那人手里拿着一条铁链子，另一头在谭母的脖子上。长长的铁链坠在地上，随着走动发出刺耳的生长。
那东西我在医院见过，应该是无常。
“司先生呢？”夏正清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在她的催促声中想着，夏正清怎么会认识老狐狸。
夏正清推了推我，说道：“说话呀！”
我还没回答呢，老林叔突然说道：“这个问题，孟华他母亲应该可以回答你。”
我看着住着拐杖的老林叔，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心思还真深沉。
老林叔摇摇头，转身对谭孟华说了句什么就进去了，再也没回头看过我们。
谭母慢慢走过来，可能是因为铁链太重了，她动作不得不放慢。无常受制于谭母，只能跟着谭母一起走。
那可是无常啊……
夏正清也看到了，手里早已经捏了几张符，“我来对付这个女的，谭孟华跟你那么熟，你自己去找他解决！一定要把十八救下来！”夏正清做事风风火火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下子就把我推了出去。
我看着不断向夏正清走去的谭母，再看一下十八，心里叹了一口气，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日！
谭孟华朝我笑笑，吓了我一跳，这孩子脑袋该不会出事了吧？共事六年，他可从未笑过。
“hi，书晓。”他说道。
“嗯。”
“你要救十八是吗？”
“你不会让我救他的。”
他摇头，退开一步，“要救就救吧，我不阻止你。”
我皱眉，快步走了过去，看着黑乎乎的食怨鬼吞噬着十八，却无能为力。
我抿嘴，“为什么。”
他牵牵嘴角，“母命难为。”
“我知道你一向情理分明……”
他继续摇头，“情比理重。”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他并不阻止我救十八，对这一切冷眼相看，也不动作。
“我也不知道。”他木然。
我紧紧地抿着嘴，我怕我会扑上去咬上去。
我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十八的身体，那食怨鬼却顺着我的脚一路爬过来，一下子就把我裹了进去。
……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声响也没有。
等我迷迷糊糊有了意识，我发现我堕进了一个空间一般的地方，脚下有光在波动，头上有星光。
美丽却诡异，我看不到身处的地方，看不到后退的路，看不到前进的路，我甚至感受不到脚下有任何东西存在。
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了？这儿可两者都不像，像是硬生生劈出的空间。
我尝试着走两步，纹丝不动，很快便有困意袭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唱安眠般的曲子，我就在这诡异的曲音中再一次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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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孟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无常命之后，沉默了很久。
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的谭母想尽了留下的办法，她花了不知多少年才从地府上来，不甘就这么回去，地府太凄静了，到处都是悲伤、不甘、哭泣的魂灵，总有魂灵就那么迷失在曼珠沙华中，那是他们人世的幻想，有些魂灵宁可在幻境中烟消云散也不愿意历经长长的等待重回人世。人间好吗？她已经忘了，身为鬼差，她看的越多，却越活过来。
“活着有什么好的，短暂的生命，无尽的轮回，消亡，忘却……变成可悲的魂灵，或成为执念于世上的孤魂野鬼，再也无法｜轮回……”
这样的想法慢慢却变了。
阿纸陪在她的身边，她问阿纸为人是怎么样的。
阿纸也说不上来。
“人比你们有更多情感，短暂的生命里边却有无尽的温暖，不像这里，连火都是冷冰冰的。”奈河边住着的阿宝大人这样说道，虽然阿宝大人看起来十分凄凉，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心神向往，她索过妙龄女子的魂，知道过什么情深爱死，她向往。
阿宝大人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拢拢斗篷，挡住胸前的伤，继续说道：“可惜啊，你是鬼差，不能为人咯。”
她一直觉得当鬼差十分好，来去自由，可是看了人的生死，才知道，人间才是最好的地方。
“为什么鬼差不能为人。”
阿宝大人笑笑，“可以的，只不过是去受罚，这世间有很多规矩呀，你不能就是不能。”
阿宝大人还是没说她为什么不能为人。
她开始天天来缠着阿宝大人，她挺地府的鬼差说，这个阿宝大人十分厉害，偶尔阿华会拦住她，告诫她，不能靠近那个阿宝大人。可是她知道，阿华也被阿宝大人的话勾住了，他想见自己爱着的人。
阿纸不只一次劝她不要靠近那个堕佛，她不愿听。
“你知道怎么让我为人是不是？”她急切地看着眼前的阿宝大人。
正在制作灯油的阿宝大人看着她，她莫名有些紧张。
阿宝大人说道：“你为什么想为人呢？你也曾是人。”
她惊喜道：“我也是人吗？”
阿宝大人突然笑了，“你曾经是。”
“可我都已经忘记了。”
“这么长的年岁，忘记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还是想当人，大人，我想，我想当人的原因，跟您的一样。”
她把这话说完了，却突然有些紧张，堕佛一向杀伐不定，她突然有些害怕。
阿宝大人笑笑，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她走了，但是依旧每日都来。
她听闻大地府闯进了一只狐狸，死了很多鬼差，阿宝大人跟狐狸大人的战斗毁了将近一半的花田，阿纸跟她说的时候，还一脸惊魂未定。
她这个徒弟已经接受自己身为鬼差的现实了，他成了曾经的他，变成了麻木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