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蜀山剑侠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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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2)

朱文见他欠身说话,似甚负痛,一面令其安卧,一面答道:“此是紫云丹,乃紫云宫齐、秦、周三位师姊采取宫中所产灵药仙草炼成。前月方始炼成,分送男女同门,有的人还未得到。虽能起死回生,专治各种伤毒,但非本门大小灵丹可比。你当是与先前所服灵丹一样么?此丹我身边带有甚多,无须珍惜。先用两粒化水,便可治好火伤。你如要时,我再送你几粒无妨。”李厚闻言大喜,随问恩人姓名。崔绮见若兰目注李厚,虽未开口,但是脉脉含情,似甚关切,接口笑道:“这位便是我们师姊女神童朱文,身带天遁镜、赤苏剑,更有好些霹雳子,异派妖邪遇上她,便无幸免。

方才妖人何等厉害,她一到,便被消灭,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我们都是至好姊妹,你与兰妹旧交,今且又为我们犯险,几乎送命,此后只要性行坚定,力求正道,决不当你外人,无须说甚感恩客气的话,可以姊妹弟兄称呼。等有机缘,为你引进,从此转祸为福,岂不是好?”李厚闻言大喜,立答:“既蒙诸位姊姊不弃,小弟感谢,遵命就是。”何玫已将泉水取来,朱文将灵丹用水化开,再施仙法,将手一指,便化成一片银雾,笼罩李厚全身,转眼进入体内,身体伤痛立止。跟着,焦处结疤脱去少许皮肤,人便复原下地,重向众人拜谢。朱文性刚口快,笑道:“先前崔师妹已经和你说过,为何还要多礼?”

李厚起身,慨然说道:“小弟并非客套,只为耿耿私心,可矢天日,无如兰妹因我以前投身左道,一任说得舌敝唇焦,始终不肯见信,避我如仇。难得今日许我登门,又值朱姊姊驾临,正好表明心迹。我也深知双方本是情孽,难以化解,临机稍一疏忽,便要误人误己,妨害兰妹仙业。但我也是历劫一生,修道多年,并非不知利害轻重。何况此时见嫉群邪,到处仇敌,已经穷无所归,除非投身正教,早晚死于妖邪之手,连元神也保不住。我又算出兰妹还有一场劫难,非我不解。她偏对我顾忌太甚,空自忧急,无计追随。即以今日之事而论,兰妹如与狭路相逢,定必不免伤害,事后想起尚自心寒。我蒙诸位姊姊见容,将来代为引进,实是存亡剥复之机,如何敢有丝毫异念?为此当面言明,上矢天日。只求兰妹勿再见疑,平日容我来此相见;如出行道,在我未拜仙师之前,许我相随。休说有甚歪心,稍有忤犯,便甘受飞剑之诛,死膺灭神之祸。只等诸位姊姊深恩援引,得归正教,便即辞别,不俟道成,决不再见。不知兰妹心意如何?”

朱文早看出若兰芳心已受感动,见她闻言望着自己沉吟未答,便笑道:“兰妹,人问你话,怎不开口?我们修道人只要心志坚定,本无所用其嫌疑。你没见严师兄和轻云姊姊不是常在一起么?为了所居相隔太远,屡次相见,至少也要聚上十天半月。紫云宫还好,严师兄的洞府共只前后两间石室,二人同居洞内,时常同出同进,形影不离,从未听人笑他们,他们也居之不疑,纯正自然。既是生前至交,又经过许多危难波折,只要互相爱重,心地光明,有甚相干?如若胸有成见,矜持着相,一旦有事,魔头立即乘机而入,反而不美。人非太上,本难忘情。掌教师尊和乙、白、凌诸老前辈,也都是神仙眷属,合籍双修,前生受尽颠连危害,始有今日,问起来,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我未来时,初意李道友曾在旁门多年,人尚难料,意欲见面,相机为你解脱。不料事出意外,照我此时观察,他为爱你太深,即便出于强制,也未必背叛盟约。你这样有意矜持,却不是甚好兆头。能如秦家大姊和凌云凤师妹那样,故作无情,强压情感,仗着功力尚高,向道心诚,尚是幸事;否则,我真替你担心呢。”若兰闻言,不禁心惊。

朱文又转对李厚正色说道:“我这兰妹,人最和婉温柔。你既对她一往情深,始终爱护,就应知她根骨在众同门中不是最高,全仗一时机缘,始有今日。这等仙缘,旷世难遇。何况你又适才当众盟誓,想必洞明利害。以后她仙业成败,全在你的身上。万一骤遇强敌,致迷心志,虽然情非得已,不是本心,却也不容你推诿呢。”李厚慨然答道:“那个自然。万一不幸,必先自杀,决不使其两误。今日劫后余生,已如大梦初觉。又早看出兰妹近日似受感动,为兔累她,本欲离此他去,在她仙业未成以前不与相见。实为她那一场劫难不久即要来到,偏生仙机难测。家师所传元运球,本来三年以内祸福吉凶,一经行法,了如指掌。

前因此宝最耗人的元神,又料兰妹必定弃我如遗,略现警兆,便停施为,不愿往下查看,以免人还未见,先就短气,始终当做有望的事,一味情痴。居然也有今日,可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必说了。这次为了兰妹安危,不惜连耗元气,三次查看,不知怎的,所见影迹甚是模糊,与前日大不相同。我料事关重大,但又在乎人为,并非不可避免,也必与我有关,所以吉凶互见,隐现无常。好在最后结局,兰妹似乎无害。我却三次不同:只有一次变了相貌,不似本人,说是兵解转世,又必无此快法;下余两次均无下落,令人不解。立意追随,便由于此。但盼暂时不要应验,比较稍好。发难如早,还真可忧呢。”崔绮问是何故。

李厚道:“先师传授此宝时曾说,此是仙府奇珍,如在正派中道法高深的仙师手内,只要不惜消耗真元,拼舍一甲子修为功力,休说三年以内,便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元会运世,也全可挨次观察过去。因是旁门法术,功力又差,以家师之力也仅看出三数十年为止。如由小弟行法观察,不过三数年内,时期久暂,还难定准。先来妖人乃西昆仑伏尸峡有名的六恶,共是四男二女,多半为藏番修成,所炼阴火邪法均颇厉害。为首妖妇萨若那,心最狠毒,邪法也最高,今日未来。她与赤身教下魔女铁姝交厚。为了去年终在大雪山杀害生灵,祭炼邪法,恰值屠龙师太善法大师同了门人眇姑访友路过,立用佛法降魔除害。妖妇机警异常,虽得逃走,但是六恶全都受伤,毁却多半功力。萨若那为护同党,逃走稍迟,还受了佛法反应,回到伏尸峡,便被所炼阴魔反噬,几遭惨死。现时正以全力祭炼阴魔,在未炼到随心应用、指挥如意以前,不敢轻出,所以今日未来。

来的这五人邪法较差,又当重创之后,凶威大减。否则,天遁镜虽然神妙,想要除他们,也无此容易。可惜小弟彼时不能言动,竟被内中一恶逃去。虽然双腿已断,只剩半截身子,照样能够为害。何况妖妇淫凶无比,有仇必报,六恶誓同生死,决不甘休。如将来的五恶形神一齐消灭,妖妇素日骄狂,决想不到会有此事,只当远游海外,日子一久,便难查知下落。先被逃走的一个,我们形貌来历均被看去,发难必早。单是妖妇就已难防御,万一加上铁姝相助,益增险恶。此女来去如电,自炼神魔尤为厉害,本极可虑。所幸魔女初转劫时,先师得道年久,与她曾有救命之恩。她那魔法,我固万非其敌,但一发动,便可警觉。兰妹如允许小弟随行,至少也可先为防备。妖妇行动神速,说来就来,更能行法查看敌人动静强弱,俟机而动。依我猜想,她知天遁镜、霹雳子难敌,必有阴谋毒计。我们四人还在其次,朱姊姊仇恨最深,决放不过,此后也须留意呢。”

朱文道:“照此说法,妖妇发难必快。反正难免一决胜败,我们一同找上门去如何?”李厚道:“她那伏尸峡妖窟,地广数百里,深居地底山腹之内,一头可通星宿海泉源之下,内中洞径何止千百,更有重重埋伏,不特费事,也难搜寻。一个不巧,不是为她所困,便是妖妇铤而走险,用邪法震破泉眼,崩山发水,惹出极大乱子。如非投鼠忌器,青海派教主藏灵子恨她刺骨,难得六恶均为屠龙师太佛法所伤,早下手了。”朱文道:“反正都要出山行道,我们合在一起结伴修积,等到除害,再行分手,不是好么?”李厚不便深说,方想如何回答,何玫笑道:“此时我和崔师妹先就不能一路。

昨日拜读师父仙示,令妹子往武当山见半边大师,便在她那里暂住,听候使命,须等事完才回,但未明言何事,明日就要起身。好在我二人随去也只助威,无甚大用,只得失陪了。”朱文闻言惊道:“我想起来了,上次峨眉开府,玉清大师曾说武当山将来有事,半边大师为此炼有一座阵法。因她门下只武当七姊妹,尚缺五人,掌教师尊曾允相助,并借五个女弟子与她。上月路遇岳师兄,也曾说到此事,说派往武当的女弟子,内有李文衎、向芳淑、云霞两姊妹和我五人,怎又添上你们,岂不多出两人?日期也还相差一年,是何缘故?”何玫道:“这事以前我也听人说过,详情一点不知,奉命而行,且到武当再说吧。”

若兰始终不曾开口,正在盘算心事:此后出门是否和李厚一起?忽听洞外破空之声,似有同道之人飞过,若兰心正烦闷,先自赶出。李厚立即跟了出去。朱文本来要走,被何、崔二人拦住。朱文因和若兰交厚,先前听她一面之词,不知心志是否坚定,本想探询,如今只好不出洞。微闻洞外天空风雷飞行之声,略一停顿,便往侧面飞过,跟着又听破空声起。料有本门中人路过,若兰前往追赶,不久必把来人追回,也未在意。随问何、崔二女经过。

二女答说:“李厚固是痴心情重,若兰也早被感动,表面峻拒,不令随同出入,实则心肠早软。每次出外回来,必要询问李厚别后情况,再埋怨几句,以为遮掩。李厚近日却改常态,每遇若兰他出,苦口追随,非到若兰坚持不许,不肯退去。人走以后,必是终日愁虑。等若兰回来,立现喜容。有时暗中尾随,又被若兰设法掩蔽,苦寻不见,只得回山,日常向空盼望,不到人回不止。只要若兰在山,便少愁容,也不再似以前每日立在洞外守候。今日早起,忽到洞外呼唤,说他为了不放心若兰孤身行道,又不许他跟去,每日必用法宝查看。近因此宝关系重要,不宜在外泄露,兰妹又不许他跟在身侧,只好回山行法观察,以防妖邪劫夺。天明前忽有警兆,行法一看,竟有妖人来犯。令我二人留意,并告我们应付之法。

果然,不久五妖人飞来,势甚神速,一到便将我二人困住。幸而事前准备,他又舍身相救,将妖幡摄魂魔鬼挡住,不令上前。妖妇淫贱无耻,本欲迫他降顺,不想伤害。后见不降,拼命苦斗,才用妖火将他困住。我二人正在愁急,师妹就赶来了。据我二人观察,此人心地忠厚,只对兰妹情痴太甚。兰妹面嫩,双方必有话说,我们何苦作梗?”朱文叹道:“她根骨不如寒萼,偏又遇见这类事,一个面软心活,便误大事,怎么好呢?”崔绮道:“我看不会。休说兰妹向道心坚,日常都在警惕,李厚方才还曾立誓,料想无碍。”朱文叹道:“你哪里知道。以司徒平师兄那么向道坚诚的好人,尚为情孽所累,何况旁门中人?这类事,非具极大智慧定力,难于解脱。兰妹几次请求往依二云姊妹,师长不允,必有深意,终须应验。我们只好事前遇机相助,事后设法补救,暂时由她去吧。”

崔绮笑道:“这个人还不进来,莫非平日假惺惺,今日刚说明了心事,情话便说不完么?我看看去。”朱文忽想起先前申、李二人破空飞去,未见回转,心中一动,同出洞外去看。只见晴空万里,白云自飞,斜阳倒影,晚烟袅袅,到处静荡荡的,哪有丝毫形迹。三人均觉先听破空之声,如是本门同道无心走过,若兰追去,必定同回。如说觅地谈情,应在静处;再说二人也不好意思背人密谈,许久不归。朱文试用传声呼唤,并无回音,知已飞远,越发奇怪。在洞前等了一会儿,还是未回。朱文首生疑虑,估计方才二人去处,似往西北一面,只拿不准一定去向,便和何、崔二女商量,分路去往前途追寻。崔绮说:“反正明早要去武当,正好顺路,索性封闭洞门,就此起身,顺便还可访看两位故交。”说罢,依言行事。何、崔二女自去封闭洞口,另走一路。

朱文惟恐若兰有失,已先起身,飞遁神速,一口气飞出千百里,沿途运用传声呼唤,始终未听回音。心想若兰不会飞出太远,先在满空中往来搜寻,均无下落。似这样连寻了三日三夜。这日飞到江西庐山上空,仍是无迹可寻。天已入夜,大半轮明月高悬天半。俯视脚底,鄱阳湖中水月交辉,渔灯掩映,清波浩浩,极目千里。大小孤山矗立湖上,在皓月明辉之下,宛如大片碧琉璃中涌起两个翠螺,夜景清绝。方欲回飞,忽听下面有人传声相应。互一问讯,正是同门师兄林寒、庄易两人,在含鄱口危崖之上,与一妖人正在斗法。朱文不顾寻找若兰,连忙赶去一看,对方乃是一个大头大肚、胸挂十八颗人头念珠的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