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蜀山剑侠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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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2)

文妹既有雅兴,你我各服一丸化俗丹,便同饮啖如常,不致厌那烟火气味,也不致使脏腑间留下浊气了。”随取两丸绿豆大的晶碧丹丸,二人同服。入口便化一股清香,顺喉而下,顿觉食指大动。朱文笑道:“姊姊仙法神妙,不可思议。即以妹子而论,因是学道年浅,开府以前与众同门同居凝碧崖,闲中无事,每隔些日,必与众同门至交弄些酒食,欢叙为乐。下山以来,此道久废,也从来不曾想过。今日良友相逢,虽然一时乘兴,想借此杯筋留连光景,以助清谈,本心不想吃甚荤腥。姊姊灵丹入口,便动食欲,岂非怪事?”宫琳笑道:“人间珍味,自与道家所备不同。这一来,便可稍增兴趣。我们索性作为常人,到前山雇一小船,同去如何?”朱文暗忖:“自己本无甚事,只想探寻金蝉仙山开府成功也未,无须忙此一时。多年未用人间饮食,难得交此好友,就便盘桓也好。”随即笑诺,同往前山走去。

到了湖神观前埠头,雇船时偶听船人说起观主史涵虚为人甚好,昨日忽来一道姑,要借观中小楼住三日,观主不肯,道姑发怒,说是到时休要后悔。那么美貌年轻的人,说话这等凶恶。因人声嘈杂,也未在意。小船十分清洁,上去坐定以后,宫琳见沧波浩淼,清风徐来,来去两途,风帆点点,宛如白鸥回翔水上。笑道:“灵峤是仙山灵境,但是孤悬辽海,远在极荒,中间隔着万八千寻罡风黑沙之险。山腰一带更有万载玄冰、千年积雪,终年阴风刺骨,呵气成冰。休说常人不能涉足其间,稍为挨近,便入死域,就是我们同门姊妹通行时,也颇艰难。平日不喜下山,也因上下艰难之故。

山脚一带,大海茫茫,四望无边无际。常年愁云低垂,浊浪排空,全是一派荒寒阴晦景象,使人不堪驻足。哪似这里浪静风和,平波渺渺,水碧山清,较有佳趣。此时天色尚早,记得左近有一湖口,水木明瑟,岸上桃林中有一麻姑祠,我与家师昔年相遇,便在庙侧,少时同往一游如何?”朱文深知灵峤诸仙,由祖师赤杖真人起,俱是性情中人,加以常服蓝田玉实,最重情感。此次劫难,半为情字所累;真人师徒不能修到天仙,也由于此。本是诚心同游,既然萦情故乡,乐得凑趣。随口答道:“我们并非真个饥渴,姊姊既欲访问昔年故居,先去那里好了。”宫琳道:“此事相隔已数百年,地名青林港我还记得。等岳阳楼回来再去,也是一样。”

朱文见操舟的是对少年夫妇,神情似颇寒苦,人也不甚健壮,意欲先往岳阳楼一行。正待行法催舟,宫琳笑说:“无须。”随将手微挥,湖上立时起了顺风。船家本是病后刚起,见状大喜,笑问:“风头甚好,可要将帆拉起?”二女见船家夫妇人颇忠厚,笑对他道:“先前我们本想在湖上荡舟,现在又想往青林港麻姑祠去。你如赶到岳阳楼天色尚早,我们归途仍坐你船,多付船钱与你。”朱文随取十两银子交与船家,说:“此银暂存你处,到时,你将船择一僻静之处停好等候,游完,由你要价如何?”船家见二女容止神情清丽高华,早就疑是贵家小姐乔装游湖,出手又甚大方,喜出望外。随口答应:“我家便住青林港不远,有事只管吩咐。”将银接过。船妇已将布帆升起,因有仙法暗中催舟,船行如箭,表面却看不出。朱文见状,不禁暗中赞佩。不消片时,船已到岸,船家夫妇大是惊奇,朝二女看了一看,把跳板搭上。二女告以时候久暂难定,必须守在船上,不可离开。船家应诺。

二女便缓步往岳阳楼走去。上楼一看,当日天好,游人酒客甚多。又因貌美年轻,虽幻成一身布服,仍似朝霞之美,容光照人,所到之处,人尽侧目而视。有的还在交头接耳,互相议论,品头评足。朱文心甚厌恶,游兴大减,悄声说道:“姊姊,这般俗人甚是讨厌。我们可把现成酒菜买些,带往舟中同饮,就便往青林港去,不是好么?”宫琳道:“文妹既厌烦嚣,我们买都无须,教船家代办好了。”说罢,便往回走,行经仙梅亭外,瞥见一个藏番装束的丑汉急匆匆由外走来,往亭中跑去。朱文觉这藏番装束奇特,似乎见过,却并不相识。二女正在说笑,看了一眼,也未理会。

回到船上,又取银子,令船家往岳阳楼代购酒菜。船家笑答:“小人因知此去青林港尚有好几十里,归途逆风,恐到得晚,已命屋里人代客备办吃的去了。”二女等不多时,船妇已提了一筐食物回转,生熟荤素俱有。自称以前本是湖中画舫,善做船菜,只为时运不好,丈夫多病,将船卖掉,改驾小船,生活甚苦。朱文笑说:“我们不杀生,你把活的鱼虾放掉,只留那两样卤味,加上几色凉菜好了。”船夫应命,自去准备。一会儿,便将酒菜端来,放在小条桌上。二女见菜甚精洁,杯筷全是新的,心中一动,笑问:“这是刚买的么?”船夫恭答:“我知客人爱干净,特意备办,全是未用过的东西。除这两样新出锅的卤味外,都是洗了又洗。我夫妻一点孝敬,望贵客多用一点。”朱文见船家夫妇自从自己上岸回来,言动越发恭谨,料是船行太快,湖湘人民最信神仙,被其看破,便不再往下说。

饮过两杯,宫琳由腰间解下一个长才两寸的碧玉葫芦,斟了一杯酒,递与朱文道:“文妹,这便是蓝田玉露,乃未成熟的玉石灵浆与数十种琪花仙果酿成。功能驻颜,使人不老,足敷你我平原十日之食。你看味道如何?”朱文见这酒刚到杯中,满船俱是异香,色作浅碧,入口甘醇,芳腾齿颊,端的色香味三绝。又见那小葫芦形制精雅,宝光浮泛,拿在手上,宛如一捧翠雪,与玉肤相映流辉。心想:“这么小一件东西,竟有如许容量。”越发惊奇赞佩。宫琳笑道:“微末小技,何足挂齿?只是适才疏忽,酒香恐已随风远扬,就许被人惊觉呢。”朱文侧顾湖波浩瀚,往来行舟相隔俱远。船家夫妇正在偷观自己,互打手势,知道闻出酒香有异。意欲到了青林港,便即开发。此时人家既未明言,也就置之。这时扁舟一叶,容与湖心。二女举杯对酌,听其自行,虽未行法,因风势已转,舟行颇速。二女均是喜酒,仙家妙术,取之不尽,反正船家看破,就不再掩饰,各把仙酿开怀畅饮。

后来还是朱文说起日色偏西,如到得太晚,不便访问旧迹。想早到达,才在暗中行法催舟。本来水程已去三分之二,这一行法,转眼就到。正待付银登岸,船家夫妇忽然相继跪求:“仙姑慈悲。”二女一问,原来船家生有奇病,时发时愈,家口又多,日常忧急。自载二女,发觉船行快得出奇,四顾旁舟,并不如此。而且船行虽如箭一样快,而左近船上却如未见,心已惊奇。到岸遇见两个熟人,说是先并未见自己船影,忽然靠岸,问是何时到此,这才断定所载定是仙女。二人刚走,又听邻舟说起今日湖上,曾见两次灵迹:一是道姑打扮,一是仙女装束。舟中游客恰又是两个少女,想尘世间哪有这等美女?神情举动也与常人不同,于是生心。先前不敢叫破,自去备办酒食,欲等吃完,再求救治。朱文笑说:“你夫妻颇有眼力。我们虽不是仙人,治病尚还容易,只不要向人乱说便了。”随取两丸灵丹,分赐船户夫妇,又把身带金银给了一些。船已近岸,船家还待辞谢,二女已往岸上走去,随起大风。船家知道仙人不令窥探,只得开船回去。

宫琳本是南宋时得道,中间只随师来此一游,相去已三百年,见当地变迁,好生感慨。再寻到麻姑祠昔年遇仙之地一看,庙已改建,面目全非。因是偏流曲港,水猛滩多,舟船极少由此经过,居民寥寥。只一株生气毫无的老柏树,犹是南宋故物。庙也残破不堪,不似昔年香火繁盛。斜阳影里,晚风萧萧,景色甚是荒凉。再寻到自家祖茔一看,满拟华屋山丘,子孙定已零替,不料墓地完整,松柏森森,看去气象颇好。料知香烟未断,子孙必有显达,心颇喜慰。又见坟前田亩甚多,人家却少,欲寻亲坟,访问子孙近况。

宫琳正要走开,忽听林外有一女子怒喝:“贱婢纳命!”同时一片红光,照得满林血也似红,千百支火箭夹着无数绿阴阴的飞针,暴雨一般由林外斜射进来,来势万分神速。朱文骤出不意,本来非遭邪法暗算不可。闻声警觉,知来仇敌,回身待要抵御时,一片明霞已由宫琳身上飞出,挡向前面,将火箭、妖针一齐挡住。朱文定睛一看,林外站着一个道姑打扮的美丽妖妇,身旁两个同党均是藏番装束:一个双腿已断,手持两根铁杖,悬身而立;一个便是仙梅亭前所见番人。这才认出,断腿妖番正是前在括苍山受伤逃走的西昆仑六恶之一。妖妇必是李厚所说的萨若那无疑。不禁大怒。刚刚飞剑出去,又取出天遁镜,未及施为,妖妇已先骂道:“该死贱婢,我寻你多日,好容易才得寻到。如不将你杀死,摄去元神,使你受那无尽苦痛,誓不为人!”说时,扬手又是大蓬碧色飞针迎面打来,吃明霞一挡,纷纷掉头向上,朝空飞去。朱文天遁镜也发出一道金光,冲向前面,火箭、妖针纷纷消灭。

因见飞剑被旁立妖蛮两道叉形妖光敌住,方想用霹雳子给他一个厉害,宫琳忽喊:“文妹,留意身后!你用宝镜去破邪法禁制,将妖妇引往别处除害,免伤居民。”朱文闻言回顾,先往上飞去的大蓬飞针突自身后、身左、身右三面环射过来。只闪得一闪,身前又飞起一片明霞,光墙也似将其挡住。如非宫琳仙法神妙,已中暗算。随照所说,将天遁镜四下扫荡,所到之处,妖针纷纷消灭,依然来之不已,随灭随生。上空四围又被阴火红光笼罩全林。仗着宝镜神妙,妖妇好似不愿白送,飞针忽然不见。朱文就势将镜往上空照去,上空阴火本在下压,就要爆发,两下恰好迎个正着,妖光立被冲破。妖妇见状大怒,将头一摇,满头长发便自披散。旁立二妖人飞叉不是朱文对手,也待发难。就这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宫琳玉臂轻抬,笑说:“文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省得毁伤林木,殃及无辜。”声才出口,袖中飞出拳大一团银色明光,晃眼加大,成了一个扁圆形的云囊,看去轻飘飘薄薄一层悬在面前,宛如一团轻云所结的球,毫无奇处。

这时,头上阴火红光已连同四外的邪焰、飞针潮涌而来,镜光只能冲破一面,下余三面来势更猛。朱文看出邪法厉害,又有李厚先人之言,早将身剑合一,暗中戒备。本来要用霹雳子诛邪,因是宫家坟地,恐有残毁,欲发又止。紧跟着,云囊便由宫琳袖内飞出,刚一长大,前端便裂一口,微微射出一股祥辉,光甚柔和。可是才一出现,四外的阴火、妖光、飞针、飞箭便似被那祥辉远远吸住,万流归壑一般,齐朝云囊口内挤射进去。只见云网中各色光影闪动明灭,十分好看,后面依然来之不已。妖妇似知不妙。这些阴火本由一个鱼皮带内发出,妖针却发自手上,因为深恨敌人,又见宝镜神妙,立意一拼。以为敌人镜光只顾一面,只要被乘隙射中一支,对方便听其宰割。

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不起眼一团轻云,会有如此威力妙用。当时急怒交加,好生痛惜,行法回收。谁知对方吸力太大,如磁引针,她那聚敛地底千万年阴煞之气炼成,平日能与心灵相合、运用由心的妖火,竟会收它不住。又因性暴急功,把所有飞针全数发出,以致顾此失彼,闹了个手忙脚乱。微一疏忽,千百根碧血妖针首先净尽,阴火再无法收回。等到想用邪法切断,保留一点残余时,去势太快,已是无及,嗖的一声,晃眼全尽。只见一溜色红如血的火尾余光,在云囊口里一闪即隐。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妖妇厉吼得一声:“我与贱婢拼了!”忽听一声惨嗥,两同党妖人又被敌人斩成两半。同时对面祥光一闪,敌人倏地收回飞剑,在一片祥云笼罩之下,腾空飞去。

妖妇急得暴跳如雷,自恃尚有邪法异宝未用,又见云中祥光明灭,闪变不停,只当敌人胆怯欲逃。把满口白牙一错,大喝:“快追!”一纵妖光,破空追击。那半截身子的妖人也伸手一招,一片灰光裹了同党残尸元神,一齐随后赶去。眼看云影在前,冉冉飞驰,晃眼便追了个首尾相接,看去不快,相差只数十丈,偏生追赶不上。后来追到一座高山后面,云光忽隐。妖妇、妖党相继追到,会合一起,便往山后搜寻踪迹。这时已是日落黄昏,一轮明月刚挂林梢。后山一带景甚荒凉,到处静荡荡的,哪有人影。妖妇怒极,断定云飞不快,必在近处隐藏,不会逃远。忙令同党放下死尸,各自戒备。一面飞起一幢灰白色的妖光,护住全身;一面从囊中取出一个晶球,正待行法,观察敌人踪迹,猛瞥见豆大一粒紫光在身前一闪。妖妇邪法高强,人甚机警,知是敌人暗算。刚刚遁向一旁,震天价一声霹雳已经爆发,打得满林均是红紫色的精光雷火,那半截妖人连那同党残尸、元神立被炸成粉碎消灭。妖妇如非逃避得快,也非受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