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蜀山剑侠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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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2)

花无邪闻言,秀眉微皱,似在想事,略问了两句,答道:“我见你孝母可嘉,我坎离丹虽还剩有两粒,但已心许一人,不久便要送去,未能相赠。我走不久,忽然想起离此二百里的瓦亭关附近的深山之中,青莲庵内,有一老友。庵中一桃一藕,均是海外仙种,今年正当结实之期。想问她要一点来,请你师徒母子,就便借件法宝,便即赶去。不料她云游在外,五年未归。庵中只一徒弟,原认得我。法宝未借到,却要了两段藕和四个桃子,恰好四人分吃。你吃完,可将桃子连半段藕与你娘带去。虽不是仙丹,常人吃了,也有不少益处呢。”龙娃大喜,忙即拜谢道:“多谢花师伯的好意。索性由我连这整藕和两个桃子一起带回去,与娘同吃吧。”申屠宏道:“我知你的心意,想将你的那一份与你兄长。但是此桃吃后,可以一月不进烟火。事已应在日内,我还想令你随我历练,并且说走就走,至多行时再令你回家辞母一行。路上如若思食,岂不累赘?”龙娃见被老师识破,红着一张脸道:“弟子以前家苦,常吃不饱,熬饿并非难事。尤其吃了仙丹,直到今日,未进饮食,一点未觉饥渴呢。”申屠宏笑道:“昨晚只顾与花道友说话,忘了此子未进饮食。我索性成全你的孝友,将我这一份与你吧。”龙娃不肯。花无邪道:“我是主人,断无道友推食之理。”申屠宏自是谦谢。龙娃道:“我知师父、师伯话已出口,必不收回。我想师父、师伯俱是仙人,不过尝一点新,无须乎此。还是由弟子拜领一桃,以防路上腹饥,无从得食。下余一藕一桃,师父、师伯分食吧。吃完,弟子有事禀告呢。”

申屠宏也说有理。当下三人分吃。初意龙娃所说,必是他家中之事。及至龙娃说完昨夜回去,遇一小仙人赠丹经过,俱都大惊。尤其申屠宏觉着本门禁制何等神妙,任多厉害的外人,即便自己不是对手,一近禁圈,必然警觉。此人竟会来去自如,并向龙娃耳边说话,一点也未发觉。是何能人,有此法力?想来想去,幼童打扮的前辈仙人,只有极乐真人李静虚,但那行动装束均不相似。如系老前辈所炼元神,化身游戏,又不应那等天真稚气。听他要龙娃拜他为师的口气,分明是同辈中人。同门师弟虽有几个未见过的幼童,一则入门不久,无论如何,不会有此高深功力。再说年纪也本幼小,照他戏弄妖妇,盗图情形,必是一个极有力而与本门有关的大助手。怎么一点也想不出他的来路?花无邪虽然修炼功深,佛道两门均有深造,但是一向隐修海外,交游不广,更是闻所未闻。知道此人必是正教中高人,好意从旁暗助,法力既高,隐身尤为神妙,弄巧此时便在室中都不一定。惟恐出语不慎,被人轻笑,互相示意,各说了两句感佩欲见的话。申屠宏又暗中运用禁法一查,并无回应,知道人不在侧。似此神出鬼没,平生仅见,愈发留心。不提。

一会儿,花无邪起身告辞。申屠宏劝她夜来慎重,最好暂时不去。见花无邪微笑不语,知劝不住,只得罢了。花无邪走后,便命龙娃将桃藕包好送回,无令人知,明日午后再来。龙娃笑道:“我看师父今晚必要入山暗助花师伯,不是说带我随同经历么?”申屠宏道:“我说是起身以后,或是事成以后,带你前往见识。你一点法力皆无,如何去得?”龙娃不敢强求,只得辞别回去。

申屠宏想起赠丹小孩奇怪,试再行法一查看,并无影迹,却看出珠灵涧有二妖人刚走。知道当晚花无邪去了,凶多吉少。经过一夕长谈,得知此女以前诸生孽累极重,竟能以精诚毅力,排除万难,才有今日。前此犯规,原是无心之失,分明神尼芬陀故意将她逐出师门,激使奋志潜修,消除魔障,以期正果。想起自家身世、经历,好些与她相同,恩师本有暗助之命,自更非以全力往援不可。只那幼童来得奇怪,怎会查不出点影迹?昨日曾闻身侧笑声,查看无踪,以为误认,忽略过去。凭自己耳力,焉有误听之理?

定是此人在侧发笑无疑。虽幸这等重要的禁图,竟会任龙娃拾来讨好,又以灵丹相赠,不似存有敌意,但人心难测,尚未见面,终以小心为是。再把柬帖拜观,第二张空白忽现,只是指示当晚如何应付,对于小孩只字未提。本因两老怪难惹,虽照第一张柬帖行事,令花无邪事急往乌牙洞飞去,心中终是忧疑,恐难胜任。不料竟有安排,心便放了一半,便在室中默运玄功,调神炼气,算准时候再去。

一晃,到了子夜将近。因那天蝉灵叶乃上元仙府奇珍流落人间的,共只九片。除昆仑派得有一片外,余下几片几乎全在海外散仙手中。自己这一片,原因十年前路遇一女散仙,为翼人耿鲲所困,自己本非耿鲲之敌,也不知火中困有何人,只为一时仗着宁甘不久身犯奇险,将极乐真人所赐用来保命免劫的一道灵符舍去,将女仙救出险地。跟着阮征赶来,用手戴二相环,发出威镇群邪的天璇神砂,将穷迫不舍的妖孽耿鲲惊走,那女仙才得保全性命。事完,仔细一看,那女仙竟是前世误杀的对头,这两世三生七八十年中,已经救过她夫妻三次,始终仇恨难消,以为又要反戈相向,哪知这次竟是消了夙怨。只是说她丈夫也因夙孽,转劫之后,不似她心灵坚定,中途不慎误入旁门,不合在东洞庭路遇严师婆门人姜雪君,生心调戏,现被擒往王屋山别府,日受风雷苦难,已有半年。雪君法力高强,素称冰心铁手,疾恶如仇,去必无幸,不敢前往。此次为耿鲲所困,也为海外求人之故。

知道峨眉与严家师徒颇有渊源,如能代往求情,将她屡世同修的恩爱丈夫救出,立时前怨齐消,并还感谢不尽。身是师门弃徒,虽知严氏师徒最难说话,好容易八十一年限期将满,有此解孽良机,如何不去?那女仙关心太切,便用这天蝉叶隐形尾伺。依了阮征,雪君时喜出游,明求未必肯允,索性乘其出外,用二相环破了禁法,将人救走。然后同在洞中束身待罪,任凭处治,好歹把这一块心病去掉。幸是自己持重,知她师徒性情,决不容捣鬼,径往叩关求见,果然对方早知来意。结果是四次登门苦求,受了好些险阻艰难,才将人救出。同时那女仙目睹自己和阮征为她夫妻身受了许多苦难,始终志不少懈,才将对方感动,把一个就快形神俱灭的恩爱丈夫救了出来;又知二人以前实是无心之失,为此受了大罚,能否重返师门,尚不可知。不特反仇为恩,自动将前生遭劫时所喷血光收去,并以两片天蝉叶相赠。女仙夫妻才走,雪君便自出洞道歉,才知她是奉了师命,乘机解免这场冤孽。随将天蝉叶要去,由严师婆重用仙法炼过,前年方始发还,实比别人所用要强得多。

申屠宏连经灾劫之余,行事谨慎,知道此行要遇好些强敌。昨晚龙娃所遇小孩隐形神妙,常在暗处,虽似相助,心迹如何,究不可知。如用此宝隐身,便两老怪也不易发现。宁可多费一点事,终较稳妥。便将天蝉叶取出,照着严师婆所传,行法施为。以为加上一层法力,比起寻常取用要强得多。哪知正施为间,又听窗外有人“哧”地笑了一声,与上次所闻笑声相似,不禁大惊。申屠宏屡世修为,向道精勤,虽然久离师门,法宝多未发还,如论法力,实是峨眉门下头等人物。加以久经大敌,心思极细,应变神速。本来室外设有禁制,声一入耳,手指处,立将禁法催动,便将师传五行禁制迷踪现迹之法同时施展出来。虽因来人心意善恶难知,未肯遽下毒手,但这几种均是极厉害的太清仙法,威力至大。就是精通此法的本门高手能够分解,当时也无不现形迹之理。哪知一任施为,仍无迹兆。

心中惊奇,不便显出,故作从容,笑问道:“是嘉惠龙娃的那位道友么?有何见教,还望明示,怎不现出法身一谈呢?”说完,终无回音。因是笑声在外,全神注定门外禁制有无变动,不曾留意身后。正想再用言语激令出现,忽听身后书桌上纸笔微响,知道人已入室。表面故作不知,仍朝外说话,倏地回身将手一扬,同时左肩摇处,一片银光立将全室满布,口喝:“嘉客已经惠临,为何吝教,不肯相见呢?”随说,随将五行禁制催动,当时五色光华一齐闪变,心想:“这回你便是大罗神仙,也不愁你不现身了。”方一动念,猛瞥见一片极淡的金光祥霞微一闪动,觉有一种极大潜力,在禁光中荡了一荡,便自逝去。再加施为,仍和先前一样,无迹可寻,知已冲禁遁去。照此高强法力,真是罕见。又看出那金光祥霞是佛门传授,自来自去,只是故意取笑,并无敌意。惟恐因此树怨,便朝窗外赔话道歉,也无应声。只得收法一看,桌上一纸一笔忽然不见,测不透此人是甚用意。

时限已经快到,正待起身,忽听噗的一声,禁圈微动,由门外飞进一物落向桌上,乃是失去的纸,将笔裹住。打开一看,上写:“答应帮可怜人的忙,偏不早去,在此坐一冷板凳,当穷酸,害人家受苦,已是可气,还用五行禁制吓我。幸而我警觉得快,不曾上当,没有丢脸。要被你捉住,我就不和你好了。我去珠灵涧和老怪物洞中等你。那姓花的女子不久便要粉身碎骨,元神还要被妖僧擒去,受那十四年风雷水火苦劫,才得出头,有多可怜,还不快去!”另外一行写着:“你猜我是谁?如何反朝我赔礼?可笑,可笑,可笑。”没有具名。字虽刚劲,语却稚气,暗忖:“照此语气,分明是同辈至交,怎会是个六七岁的幼童?所留的字,也和小孩一般稚气。”忽然想起一个前生至好,但他转劫重生才只数年,不应有此法力,并有严师照管,也不会放他一人下山犯险。此时人已先往珠灵涧,不知能否相见?果是所料之人,真乃快事。极欲相见,又加时限越近,忙即起身,往珠灵涧隐形飞去。

还未到达,相隔老远,便见崖前约有十多丈的五色精光彩霞,将涧面连同对面十数亩平地一齐笼罩。内有五座旗门,随同烟光明灭,不时隐现,并有七八道妖人遁光穿梭也似,在旗门之下往复出没,其疾如电。涧壁上面,却看不出甚动静。申屠宏断定花无邪在紧要关头被人识破,情急之下,准备与众妖人一拼,心想:“少时还将乌牙洞老怪师徒惊动,照天残、地缺两老怪的脾气,决不肯与众妖人合流夹攻。花无邪如败,能够逃走,还可无事;如其得胜,必令其门下怪徒出头喝退众妖人,上前为难,却是难当。花无邪已用旗门将妖人阻住,最好先觅一地隐伏起来。反正当晚的事,十九不能成功,妖人被旗门所困,无所施为,便由他去。

如被老怪师徒或有力妖党将旗门破去,花无邪不能抵敌,再行出头相助,使往预定地方逃走。”主意打定,便往涧侧一座兀立平地的小峰上飞去。那峰离战场只数十丈远近,高约二三十丈,虽比对崖低些,看不见崖顶景物,涧壁下面双方斗法之处,却可一览无遗。见那旗门甚是神妙,烟光杂沓,随着众妖人在阵中飞驰穿行,闪变不停。因做旁观,人在阵外,也看不出里面真相。刚落到峰上,想用慧目法眼查看花无邪到底进入外层崖壁也未,忽听身侧有人低唤:“师父,你在哪里?”同时瞥见一只小手四外乱捞。知是龙娃,不知怎会来此?并还隐身在侧,只现一手?好生惊异。恐泄机密,忙把手抓住一带,龙娃果现全身。天蝉叶甚是神妙,不特隐圈大小由心,连声音也可由心隐去。因知龙娃隐身之处也有界限,单他一人不能到此。于是忙把隐圈放大,问他怎能来此?何人带来?此时可在原地?龙娃说了经过。

原来龙娃回家送桃藕时,又遇昨夜小仙人,因感他成全赠丹恩德,邀往家中见母拜谢。恰值兄长他出,又看出小仙想吃桃藕,由老母做主,将桃子赠了小仙一个,将藕分吃。小仙因将乃兄的一份吃掉,乃母又想将自有之桃留给长子,小仙便说他不能白吃小辈的东西,令乃母将桃吃下,另赐灵丹一粒,与乃兄服用。说完,还教给龙娃两种法术和一张隐形防身的绢符。说如遇危难,只须手掐灵诀,口喷真气,将符一扬,立可由心飞走。教到夜间,才行教会。乃母为他备了酒菜留饭,小仙说久已不吃人间烟火,吃得很香,只不肯多吃。吃完,问龙娃想寻师父看热闹不想。龙娃自是愿意,随告乃母,也许明早才回,不要担心。乃母自服丹药,一夜之间,白发全黑,身轻体健,又见许多灵迹,自是信服拜谢。小仙随带龙娃往当地飞来,一到便往峰顶落下,一同隐身旁观。先是两个男女妖人来此布阵,满地俱是黑烟交织,又插了七根长幡,才行走去,黑烟、妖幡已早不见。